那位盖世太保军官轻轻挑眉，“少校公务繁忙，还有闲情了解风土人情，真是有心。不过，您可得小心一些，毕竟之前可是受过袭击的。”
道里希盯着他，不紧不慢地回应着，“多谢提醒，在漫长的占领期，适当放松一下，也有助于更好地执行任务，我想你们也是这么想的，毕竟你们也是这么做的。”
施罗德呵呵笑了声，再次抬手行礼，动作标准而利落，“打扰您了，少校。”他随后转身大步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处，融入那片灰暗的色调之中。
道里希沉默不语，靠在车上，凝视着施罗德离去的方向，许久之后，他微微皱了皱眉，用手背轻轻敲了敲车顶，冷冷地吩咐道：“去查下他，晃来晃去，惹人烦。”
司机笔挺地站在一旁，身体绷得像一根标枪，听到命令后，立刻低头应道：“是。”
道里希转身，正准备离开，身侧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传来，“长官。”
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微偏头，一个金发女孩从不远处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身姿轻盈得如同一只欢快的小鹿，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
可当她跑到近前，眼中的欢快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与防备，身体也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道里希眯起眼睛，看着这发色与表情，让他想起了那个波兰人。
虽然有着低劣的斯拉夫血统，但死守在阵营最后一秒，与她还是朋友，其实看一个人，血统有时候也并不是很重要吧。
他摇了摇头，试图将这些纷乱的想法甩出脑海，刚转身，身后骤然传来一阵凌乱又急促的脚步声，有人正不顾一切地快速靠近。
佩蒂想握住他的衣服尾摆，但司机反应极为迅猛，几乎在同一瞬间侧身挡在道里希身前，动作一气呵成，利落地抽出腰间手枪，“咔嗒”一声，子弹上膛，黑洞洞的枪口精准地对准了来人。
佩蒂满脸惊恐，却又强装镇定，胸膛剧烈起伏，连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微微抽搐。可眼看那个德国人要离开，焦急万分，错过了这次再想找下一次机会，就又得等了很久了。
她死死抿着嘴唇，几乎是嘶吼般喊道：“您的情妇，她和另一个德国人举止亲密，关系很不一般！”
道里希回过身来，动作缓慢，却仿佛带着千钧的压迫感。他的神色如寒夜的坚冰，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温度，冷冷地看向佩蒂，仿佛在打量一件毫无生气的物件。
佩蒂迎着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冰冷目光，心脏猛地一缩，浑身的血液都近乎冻结。和计划不太一样，但是没有办法了。
她咬了咬牙，强撑着挺直脊背，神色愈发恳切，眼眶微微泛红，但是焦急与渴望，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您要听听吗？我绝对没有骗您，这消息是我费了很多力气才打探到的。
佩蒂语速极快，像是生怕面前的人会离开，“为了这份音频，我与朋友发生了矛盾，她背叛了我，自私的只让我独自一人去东奔西走，我求了好多人，担惊受怕了好久，就为了能把这事告诉您 。”
“先生我很认真，我知道您其实很好的人，我为了您做了许多，为了您不敢有一丝懈怠。”
“温柔？”道里希冷漠地抬眼，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冰窖传来，“第一次有人这么说我。”
佩蒂举高双手，眼眶通红，“我知道您本性是个很温柔的人。”
曾经在大厅内上看见他那么拼命的去保护一个人，在店内细细的翻着婚纱相册，对待旁人，总是礼貌客气，甚至带着恰到好处的尊重，那温和的态度，无一不在彰显着他有一颗无比柔软的心。
她抽泣着，在婚纱店内，曾经有很多人都是这么做的，效果很好，取得了很多价值昂贵的礼服，她也跟着一些人学了很久。
“我做这么多啊，全都是为了您！”佩蒂的声音带着哭腔，情绪激动得有些哽咽。
“我被朋友背叛，她胆怯不敢动手，我无奈只能自己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把这些藏好，每一分每一秒都提心吊胆。我敢说，您恐怕再也遇不到像我这么死心塌地的人了！”
道里希歪头，冷峻的面庞上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情，“你让我想起了一些人，自己不敢上前，别人稍有迟疑，就摆出一副正义模样，肆意批判。”
他像是透过眼前的人，看到了那些过往的场景，随即喃喃自语，“血统有时候果然不是很重要，并不能一概而论。“个体之间是有差异的。
察觉到思想很危险，道里希收起心思，抬高了司机的枪对准了她的脑袋，漠然地开口：“我不需要听这些。但我很想问问，哪来的窃听器？希望你能实话告诉我，不然等我查出来也是一样的。”
佩蒂呼吸急促，脸上写满了紧张与急切，在道里希冰冷目光和黑洞洞的枪口注视下，她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声音微微颤抖着说道：“这窃听器……是我从一个黑市商人手里换来的。我知道这样做很冒险，但为了能帮到您，我顾不了那么多了。”
“是么？”
“是的，所以我看见您情妇和一个男人在试衣间那么亲密，真的很心痛。”
道里希在点了支烟，点上才回神，皱眉拍了拍大衣，试图将烟味拍去。
拍完后，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弯腰探身进去，在储物格里翻找出一小包薄荷叶。
抽出一片放入口中，缓缓咀嚼，清凉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散开，冲淡了些许烟味。除了在战场上，会用香烟来缓解紧绷的神经，在日常生活里，他几乎不碰这东西。
转头看向一旁的司机，两人目光交汇，只是一个眼神，司机便心领神会。
道里希又低头看了看手表，表盘上的指针滴答作响，时间在不经意间流逝。再次拍了拍衣服，转身朝着那扇透着光亮的店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