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洛搓了一把自己的脸，矢口否认，“我没有。”
没关系的，反正陈思言又看不见。
但陈思言看不见不代表他就是聋子，语调里的沙哑和湿润实在是过于明显。
但小情侣聊天自然不是为了去争个对错或者百分百忠诚。
“今天怎么样？”陈思言平静地问，语气平静地像街道里派来进行人口普查的社工。
“还好吧。”李洛随口说。
“现在开始对着我说一篇5分钟的语音日记，3，2，1，开始。”陈思言命令道。
“...”总有些人知道怎么制他。
小情侣虽然不要求百分百忠诚，却在抓住软肋这件事情上百分百在行。
“3月5日，周四，天气晴，川城，陈思言不在身边。
今天去见了林沅的母亲。我从来没有过妈妈，照顾过我的女性只有福利院的院长和阿姨，还有黄宇的妈妈。她们对我很好，但我很清楚这和母爱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虽然我也不清楚这中间的区别具体是什么，但我想来应该是不太一样的。
但我今天突然觉得，虽然我从小没有妈妈，但是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情。父母和小孩就像是相互作用的两个力，当父母在孩子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孩子需要偿还的东西就会很多。这其实是一种trade-off，是一种取舍。孩子获得了父母的爱，孩子就要把父母的建议和想法放入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之中。所以不能够随意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不能随意选择自己的伴侣，不能随意出门远行。”
“……我以前以为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情，是大家默认的框架。可是今天我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有些人会被自己父母的爱压得喘不过气来。”
李洛停顿了一下，嗓音很低，像怕吵醒谁一样。
“我很少跟别人讲啊……但小时候在福利院的时候，有些小孩被领养了，他们刚走的时候特别开心，觉得自己终于有家了。结果有几个后来悄悄跟院长讲，他们的新家比福利院还可怕，因为父母对‘家’的理解，是在你身上投资，然后等你去回报、去兑现、去成为他们想象的样子。”
“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有些‘被爱’真的很贵。”
“我今天看着林沅，就觉得……他可能从来没有被允许当一个普通的小孩。他连喜欢谁这件事情，都要像交作业一样解释给大人听，还要被检查是不是‘正确’的。”
沉默了几秒，像是李洛突然对自己的话产生了后知后觉的羞涩。
“……我是不是讲太沉重了？”
他顿了顿，又闷声说：“我想你了。”
“……不是那种随口说说的想，是那种会在路上走着走着就突然觉得——如果你在这就好了——的那种。”
他的声音变得有点轻，有点软，是完全放松后的那种坦白：
“如果我以后也变成一个瞎紧张、瞎心软、瞎操心的人……大概就是你惯出来的。”
*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李洛手机震了。
【陈思言：你的快递到了，记得开门。】
李洛皱眉。
【李洛：你给我买了什么东西？再过几天我估计就要回去了，程心已经成功变回去了。】
【陈思言：那是个活的快递。】
李洛愣了愣，下楼。
门一打开，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街道潮湿安静。
陈思言拎着一个黑色行李箱站在门口，整个人带着飞行后未散去的冷气。
他的头发因为飞机上的静电微微翘起一点点。
是谁一大清早就如此帅气！不愧是我男朋友！
“你——”李洛哑着声音，“你怎么来了？”
陈思言抬手，把李洛耳后的一撮乱头发顺好：
“想你想得不行，就过来看看你。”
“我没——”
“我知道你没有撑不下去。”
陈思言淡淡道，“所以我过来只是因为想来看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