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叮铃铃……
周沪森穿着一身邮差服，骑着自行车，在挂着“北田浩”小木牌的木屋前停下来，从邮包里取出一封信，上前敲门。
一个老太太把门打开。
“打扰了。有一封给北田浩的信。”周沪森说。
“北田浩不在家。”
“他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那么，这封信，我退回去？”
“你可以把信转到登户研究所吗？”
“登户研究所？”
“您等一下。”老太太从屋里取出一个信封，“这上面有地址。”
周沪森抄下信封上的地址，“有北田浩的联系电话吗？”
“你打，电话员会转给他的。”老太太说。
“打搅了！”
周沪森朝老太太欠欠身，骑上自行车，驶到街头一辆汽车跟前刹住。
汽车的车窗摇了下来，刘简之伸出脸。
“拿到了吗？”
“拿到了。”周沪森把抄下的地址和电话号码递给刘简之。
刘简之接过纸条，把车开走。
周沪森骑着自行车，拐进一旁的小巷。
转过一条街，路边有一个电话亭。刘简之把车停在电话亭吧边，走进电话亭，拨通了电话。
“这里是九所。”接线员说。
“打扰了！请帮我接北田浩工程师的电话！”
“请稍等。”话务员说。
过了一会儿，电话里传来了北田浩的声音。
“我是北田浩，您是哪位？”
“我是你弟弟北田和矢的朋友，我们见过。”刘简之说。
“我正在工作。”北田浩说。
“这几天会回东京吗？”
“不回。”
“我怎么可以见到你？”
“很急吗？”
“有点。”
“晚上我们在川崎见。”
“川崎什么地方？”
“和阳居酒屋。8点。”
刘简之一回到新闻部，美由纪便将一张纸条递了过来。
“什么？”刘简之问。
“日军将在一周内，开始对重庆进行大轰炸。”美由纪说。
“哪里来的消息？”
“美由纪的手指弹了几下。”
“可以公开广播吗？”
美由纪摇摇头。
“那这条消息，似乎没有太多价值。”刘简之说。
美由纪想说什么，又闭了嘴。
“平宫少佐回话没有？”
“我问过他了，还没有消息。”
“下午的直播，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整个直播围绕堀口是否还活着的问题展开，然后引导听众评论如何利用堀口来找到中国特工。”
“好。”刘简之说。
“我有一些担心。”美由纪说。
“担心什么？”
“我们的节目，会不会干扰到高桥中佐他们啊？”
“为什么这么说？”
“等于把高桥中佐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提前泄露给了中国特工。”
“多虑了。你想想，如果中国特工需要我们的广播听众来提示他们的行动，那就太小看中国特工了。要不然，高桥中佐早就禁止我们广播这档节目了。”
“好吧。”
叮铃铃……
美由纪拿起话筒。
“新闻部。”
“打扰了。请问，佐藤君在吗？”
“在。”美由纪把话筒递给刘简之，“听声音好像是你太太。”
“什么事？……我知道了。”
刘简之放下电话，对美由纪说，“我去一下医院，很快回来。”
美由纪说：“你去吧。”
为什么总是去医院？美由纪盯着刘简之的背影，心想。
刘简之并没有去医院，而是到了上野公园。
枝叶缝隙透出的阳光，让坐在湖边长椅上的刘简之，有些眼花缭乱，若有所思。
“夏天又快到了。”
湖面上，游客划着船，不时传来兴奋的喊叫声。
宋春萍走过来，在刘简之身边坐下。
“日本人计划对重庆实施大轰炸。”刘简之说。
“从什么时候开始？”宋春萍问。
“一周之内。”
“美由纪给你的消息？”
刘简之点点头。
“我会要求重庆，对孟诗鹤的父母实施保护。”
“谢谢。”
“登户研究所又有动作，你打算怎么办？”
“我约了北田浩见面，先摸摸情况。然后按重庆的指示行事。”
宋春萍起身离开。
刘简之长吸口气，跟着站了起来。
下午三点的“一起来找中国特工”直播节目很顺利，听众对宪兵司令部利用堀口设伏抓捕中国特工不成，反而死了几个宪兵的结果，一片奚落之声。
节目中途，高桥圭夫打电话，要求对听众的发言稍加控制。刘简之给美由纪递了纸条，但美由纪把话题渐渐引到了战争本身，让抱怨战争的声音广播了出去。
裕子小姐打来电话，告知收听人数又有提高，神尾社长很高兴。
“晚上有事吗？”
美由纪一从直播室回来，刘简之便对美由纪说。
“想请我去喝咖啡？”刘简之笑道。
“没事，聊聊。”
“我要先去一趟川崎，要不要一起去？”
“晚上回来吗？”
“回来。”
“好吧。我想先回去换件衣服，休闲一点的。”
“不用了吧？”
两人开车出了大门，朝着川崎驶去。
黄昏的阴影徐徐降临。天空仍然明亮，但太阳已逐渐西垂，天空被染成一片斑斓炫目的桔红色。
美由纪显然心情大好，扭头问：“佐藤君，带我去川崎干什么呀？”
“到了你就知道了。”刘简之说。
“佐藤君，你还有多少事对我保密？”美由纪问。
刘简之心里咯噔了一下。
“什么意思？”
“我觉得你挺神秘的。”美由纪说，“我甚至怀疑你就是中国特工。”
“可别恭维我。”刘简之说。
“说你是中国特工怎么是恭维你？”美由纪扭头，笑着问。
“做一个特工，有一些条件。”
“什么条件？”
“第一，高智商。”
“我看你智商够高的，至少比我高。”
“别冤枉我。凭你破译密码的本事，说你是天才也不为过。”
“真的吗？你这么看？”
“谁都能看出来。”
“第二呢？”
“第二，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
“你被训练过吗？”
“中野学校我可考不上。”
“你知道中野学校？”
“看样子，你知道？”
“我听我哥哥说起过。你是怎么知道的？”
“在居酒屋听来的。”
“第三呢？”
“第三就是要绝对忠诚。”
“那你忠诚吗？”
“你还真把我当间谍了啊？”
“我就看着你像。”
“看我像就说明我不是间谍。”刘简之说，“间谍常常是你最想不到的人。”
“是哦。”美由纪说。
“比如，你父亲铃木英夫，高桥中佐，他们才是最有可能是间谍的人。”
“怎么可能？”
“间谍就是要让周边的人都认为他不可能是间谍。”
“我被你绕糊涂了。不说这个，说说别的。”
“你想说什么？”
“说说你是怎么认识美惠子的。”
“媒妁之言。”
“这么简单？”
“是啊。”
美由纪突然不言语了。
刘简之知道美由纪又想起了北田和矢，也不再主动说话。
过了一会儿，刘简之突然把车停了下来。
“佐藤君，你不是说去川崎吗，怎么把车停在这儿？”
“时间还早，我们在海边走走。”
美由纪推门下车，跟着刘简之走向公路对面，看向大海。
海面灰蒙、平静而辽阔，两艘军舰在劈波斩浪，舰尾拖着团团白色的泡沫。近处深棕色的沙滩上，见不到一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