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过电话，梁瑜听到容卓霄母亲的催促。
容卓霄捂住了传声筒，梁瑜还是听到对方说先打电话。
好在他们也没聊多久，梁瑜象征性关心了容卓霄一句，对方也很礼貌将情况说清楚。梁瑜的一颗心异常平静，没有因为电话那头的人是容卓霄而有什么不同。
梁瑜只是没有办法拒绝容卓霄的联系。
不生厌，也不热衷。
容卓霄需要她在他的生活里扮演旧友的角色，她也可以行使她的职责。
像一个固定的Npc。
是不光彩的旧日光阴里，腐烂程度比较低的部分。
他们确实会提起旧日，只是容卓霄不主动提及，梁瑜便不会去回忆。所以没有人提起过舒丽珍，那个疯女人。这很好理解，哪怕容卓霄是一个圣人，他也不会去怀念舒丽珍。
容卓霄的亲生母亲要比舒丽珍来得合格，舒丽珍从来没给过“应言”母爱。倒不是舒丽珍不会爱人，她只是不把这份爱浪费在“应言”身上。舒丽珍对待其他人的小孩，甚至都比对待“应言”包容，梁瑜见识过她的温柔。
余柔溪跟舒丽珍是不同的人，特别在幼时，梁瑜鲜少与亲生母亲见面，而余柔溪又那般寡言。梁瑜更是无法从冷淡理智的言语里体会到关怀与爱意，梁瑜的撒娇并不会得到余柔溪的心软，她没办法跟其他小孩一样去生气，因为没有人会哄她除了她自己。
不被爱这件事，很难让人接受，小孩子总是会有期待，期待这样的噩梦有一天会消失，期待着美梦成真。哪怕梁瑜用话语筑起铜墙铁壁，哪怕她在争辩中练就铜牙利齿，骂退甚至骂哭他人，其实她没办法真正说服自己。
小梁瑜总是偷偷期待。
用锋利的语言掩盖期待。
没人告诉她什么是对的，她做什么都能被挑出错处。而舒丽珍的语气总是那样温柔，她总是笑着的，那样好看的一个人，永远不会翻脸，不会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小梁瑜。小梁瑜偷偷想过，如果她的妈妈是舒丽珍多好，她希望她的妈妈也能够用温柔的、包容的眼神望着她。
不过，这种期待在很早之前就消失。随着成长，梁瑜能够看到舒丽珍在应言人生中的缺席。应言优异的成绩，并没有得到舒丽珍的特别关注。无论舒丽珍嘴巴里说着什么样的话，她将应言留在乡下这一点，无法忽视。那会儿，梁瑜其实觉得应言值得被爱。
应言不应该与她处境相当。
在应言的身份曝光前，有一段时间里，梁瑜一直是这样的想法。梁瑜能够看见应言闪闪发光的地方，应言在她的世界里闪闪发光。身份调换的事情已经过去好几年，梁瑜身边的人早就换了一波，可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想起这件事的因果才可以平静下来。
所有人都在向前走，包括梁瑜。
可真正回忆起来的时候，当时没有解决的难题依旧存在着。
不是问题已经解决，而是梁瑜越来越难跟当年的自己感同身受，会有一天哪怕想起过去的那些际遇，梁瑜也能够毫无波澜。
初三，梁瑜招待来海城的潘韵，正月里闭店休息的餐厅很多，她们在家里煮了火锅。潘韵退了定好的酒店，跟梁瑜住两天再去下一个城市，甚至还邀请梁瑜一块。潘韵买了电车，春节里高速上来往的车并不多，每个加油站都有充电桩，周边城市自驾很方便。
梁瑜拒绝了潘韵的邀请，即使不回老家，她在海城也有事做。春节旅游并不在她的计划里，潘韵只是随口一提，没有强求的意思。
梁瑜问潘韵有什么计划？
潘韵点头：“我提前做过攻略，景点，拍照打卡点都在我地图收藏里。不过有点可惜，这次出来是春节，海城那些好吃的店好像都是外地人，大部分是不开门的。说着百年老店，过节的时候装都不装，直接关门大吉。”
知道潘韵没有找搭子，梁瑜问：“明天要不要我陪你，还可以给你当代驾。”
“你什么时候买的车？”
“一两个月……”梁瑜有点心虚。
潘韵：……
“下次……下次给你当代驾。”梁瑜立即给自己找台阶下。
潘韵还是很惊喜的：“你明天真的可以陪我吗？”
梁瑜故作矜持，微微仰头思考，余光瞥见潘韵的注意力都在她身上，也不故弄玄虚：“明天是可以的，你安排好行程我可能能当个讲解员。”
梁瑜的拍照技术还可以，不过这种话可不能作为保证，她没有说出口。
“那太好了。”潘韵扒拉着手机，把明日计划截图给梁瑜。
梁瑜瞥了一眼，上面还有云德高中：“云德高中？”
“学校是进不去的，但是我刷到这高中门口拍照好看。”潘韵说，“很气派。”
梁瑜不否认：“那确实。”
潘韵说：“我搜了一下，那所学校里的学生真的非富即贵的，忍不住好奇他们的收费……”
潘韵本来只是看到人家照片好看把云德门口当作打卡点的，不过出于一点好奇心，好奇什么来头啊一个门这样气派跟艺术品的。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这学校的门还拿过国际建筑奖……至于这个学校本身，来头就更大了。
潘韵要被有钱人吓死。
“对了，梁瑜你高中在哪念的？”
梁瑜默了片刻，潘韵有种不好的预感。
“云德。”
潘韵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嘴巴舔了又舔——梁瑜这是家道中落了？
眼见着潘韵就要在脑海里上演一出大戏，梁瑜解释道：“我纯粹是运气好，我妈在别人家做事的，那户人家有个名额，他孩子去其他学校念书，就把这个名额给我了。”
潘韵张开的嘴巴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鸡蛋。
潘韵托了托自己的下巴，两个猜想都落空。
一是梁瑜家道中落。
二是反应过来后想问梁瑜不是不是特优生。
“这是我没想到的。”潘韵囔囔，“你这是赚到了吧。”
梁瑜：“要是能直接打钱就好了。”
潘韵：！！！
“那你就是个小富婆喽！”潘韵补充，“未成年版本的。想想就开心！完蛋，羡慕的心情一下子就变成了遗憾。”
梁瑜被潘韵逗笑：“那我还是赚到的，你还是羡慕一下我呗。”
“能说出变成钱，都不知道默默遗憾过几次。”
梁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