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罪摇了摇头，脸色肉眼可见的差，“我没什么胃口。”
“那米粥呢？你现在吃一点流食比较好，我给你做了一点。”周匪又端起另一个小碗。
程罪闻到了味道，“小米粥吗？”
“嗯，尝尝？”
程罪摸索着碗，“我自己吃。”
周匪确定她不会烫到，才慢慢松开手。
闻着扑面而来的小米粥的淳朴的气息，程罪想起有一年她生了病，躺在家里出不去。
周匪就赶在外公外婆出门时，拎着小半袋的小米，跑到她家里悄悄给她煮一碗粥，再搭配一颗煮鸡蛋。
其实没什么味道的食物，却让那个时候的她甜到了心坎里。
一口小米粥进入口中，程罪缓慢的咀嚼着。
这时，一个软软的东西突然碰到她的唇。
那个味道……
“鸡蛋？”
周匪把光滑的鸡蛋送到她嘴边，“咬一口。”
程罪怔怔的张嘴咬了下。
吃着吃着，程罪忽然愣住，声音意外：“朱婶婶……做的吗？”
周匪惊讶她居然还能尝的出来。
提到这个朱婶婶，几乎整个重望村的孩子都接受过她的恩惠与照顾。
朱婶婶家里是养鸡的，最不缺的就是鸡蛋。许多时候一些孩子在家里大人还没回家时，结果回不去家，都会被朱婶婶叫家里去吃饭。
其中朱婶婶对孟寻跟周匪最好，常常看着他们笑，说的最多的就是：“你们都要好好的，婶婶希望你们都能平平安安。多吃点，长大个儿。”
朱婶婶做的鸡蛋有特别的味道，她煮完了会剥开，再加一点别的佐料。
那个时候，多普通平静的生活。
看着女人如今的模样，周匪突然说了句：“程罪，我带你回重望村吧。”
“我们回家去。”
我们回家去……
在他们的眼里，其实半山腰从来都不是家。
只有重望村才是。
而从前的程罪那样希望的想要回去，现如今却又不想了。
“回去干什么？”程罪喝了半碗小米粥，“苦都吃完了，罪也遭过了，结果回去了？”
人吧，在第一次面临某些磨难的时候，坚定十足的想要迈过去，无比的勇敢。
可当走了一遍，又要再重新来过时，当年的那些炙热都耗尽了，也走不动了。
何况，周匪的心结倒是解开了，但她的还没有。
母亲的死一直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哪怕最终会把她戳的血肉模糊，她也要看清事实。
稀里糊涂的活着，向来不是程罪的性格。
“什么事？”周匪看见老宋在门口来来回回走了几次了。
老宋捏着一份清单，憨厚的说：“先生，我想让太太确定一下这个移植的东西数目对不对。”
周匪伸手。
老宋赶紧进去把清单送上。
按照清单上写的半山腰需要在开春移植的绿植树木，周匪一一念给她听。
每个数目都不一样。
“不对。”程罪突然叫停，“这个树苗差了六百。”
老宋拿小本本赶紧记下来。
从绿植树苗，到新的一年修建祠堂要用的土地面积，以及需要耗费的人工、时间、所需材料等，程罪一一把关。
对于那些东西，周匪不是一窍不通，反而他很明白，但没管过。
看着程罪即便失去了视力，却依旧能对那些东西了如指掌，周匪心里蔓延出藏不住的愧疚心疼。
他的程罪，本应该安安稳稳做个享福的阔太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