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南风早就看出官莫北有话要跟二哥说，程医生在这里应该不方便。
程雅容听到戚南风叫她，噌地一下站起来，跟着走了出去。
终于得救了。
对于社恐人士来说，哪怕不需要应酬，光是坐着当个透明人听他们聊天，也要消耗掉不少能量。
两人一前一后去卫生间洗手，戚南风按了泵洗手液，在一旁揉搓了会儿，然后快速冲掉。
程雅容可就不一样了，洗手也是有固定流程的，每根手指每个指缝都要洗到，打圈按摩，然后再对着流水仔细冲，偏偏她的手又细又长又白，这一整套动作下来很像某个特殊时期的洗手教学片。
戚南风在边上看懵了，默默地跟着又洗了一遍。
她突然鬼使神差地来了一句，“程医生，你这么讲究卫生，一定很少生病吧？”
程雅容望着镜子，淡淡道：“这是对医生的误解。”
“……哦。”戚南风点头，拿毛巾擦手。
程雅容摘掉眼镜，打开冷水洗了把脸。
她已经一连几天没睡个好觉，日夜守着戚临风。
倒不是因为别的，主要是怕他向医院告状，更怕他……嘴上没个把门的，说些不该说的。
有些问题，她要当面向院长解释，不能被戚临风误导，先入为主。
冷水一激，果然清醒不少，程雅容接过戚南风递过来的洗脸巾，“谢谢。”
“别这么客气，程医生，我还要谢谢你照顾二哥呢，他就是嘴巴欠，其实人没坏心的，你不用怕他。”
“我没怕他。”程雅容说。
戚南风从柜子中取出她放在家里的护肤品。
程雅容爽快接过，打开爽肤水拍脸。
她皮肤很白，身材清瘦，脸上也没什么肉，唇色极淡，看起来有些气血不足，但眼睛黑亮，英气的野生眉随意修了个形状，有股倔强不服输的劲，很搭她的气质。
戚南风想：她其实是很清秀的长相，甚至可以说很漂亮，只是不爱打扮自己。
“程医生，你是不是跟二哥有什么误会？”
戚南风只听官莫北说二哥是滑雪受伤，好像是为了保护什么人，现在看来这个人应该就是这位小程医生。
那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很好才对，可为什么看他们相处得那么怪异，剑拔弩张中透着些尴尬。
程雅容眼神似有躲闪，戚南风看她不太想讲，又道：“哈哈，不说也没关系，你别担心，医院不会处理你的，等下吃完饭你就回去，明天照常去上班，我会跟你们陆院长说。”
程雅容看着她，足足看了好大会儿，才缓缓开口，“你跟他们不一样。”
戚南风被她清澈却又不带温度的眼睛盯得有点发毛，“谁……谁们？”
程雅容笑了笑，这一笑让戚南风松了口气，最起码这笑像真的。
“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富家子弟，不会将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谢谢你肯帮我，不过这件事我想亲自跟院长汇报。”
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戚南风琢磨了一下，没说话。
程雅容好像也意识到自己有些不通人情世故，又对着镜子中的人补充道：“南风，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雅容。”
戚南风抱着臂倚在墙上观察她，忽而莞尔一笑，“你这是把我当朋友了对吗？”
程雅容：“我没有朋友。”
戚南风：“……”
“不过，你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去找我。”程雅容诚恳道。
“去哪里找你？”
“医院。”
“……”
客厅。
官莫北看两个女生走远了，才好整以暇地盯着戚临风，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道：“二哥，听说你跟程医生亲上了？”
戚临风万万没想到他问得那么直白，差点被葡萄噎死，脸红脖子粗地跳脚道：“说啥呢说啥呢！人家是好姑娘，冰清玉洁的。我告诉你别出去乱说毁人名声！”
官莫北挑眉。心道：还真有这事儿。
“那二哥你更要负责了。据说小程医生一路硕博，专注学业，还没谈过恋爱，你这极有可能是人家的……”
“初……初吻？”戚临风嘴都秃噜了，咽了口唾沫，裹着纱布的脑门唰地出了一层汗。
“那，那怎么办呢？”
“上啊。”
戚临风惊叫：“你说啥？！”
官莫北耳膜震得生疼，皱眉道：“让你追人家，你想哪去了？思想这么龌龊呢。”
戚临风惊魂未定，半晌，上下打量着官莫北，“我龌龊？你很纯情吗？”
“那倒没有。”官莫北大方承认。
“你！”戚临风扔了颗葡萄，“官莫北，你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不藏着掖着了是吧！你敢当着大舅哥的面大放厥词，谁给你的胆子！”
说着就要站起来抄家伙。
奈何现在身体不允许，支着一只脚蹦跶了两下，一屁股又瘫坐在沙发上，咬牙切齿道：“你等着的！等我好了的！你敢……”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官莫北打住，只见他“嘘”了一声，示意戚临风稍安勿躁，然后笑眯眯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个红本本举到戚临风眼前。
戚临风再一次惊掉眼珠子。
他颤抖着手接过，翻开，上看下看，嘴唇直打哆嗦，“反了，反了，真是反了！你敢诱拐我小妹！老子……”戚临风后槽牙都要咬碎了，转头怒道：“戚南风你给我过来！”
戚南风正在摆餐具，听到二哥又在发神经，不耐道：“干什么！饿了先喝水！”
戚临风哪能咽下这口气，身残志坚，拄着拐杖，急躁躁地跳到餐桌边，把证件往桌子上一摔，“这是什么！啊？！戚南风你好大的胆子，了不得了，你们才认识几天啊，就敢私定终身啊！”
戚南风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这。
“不好意思二哥，之前莫北上门提亲，我们已经订过婚期了，所以先领证也没什么吧，哈哈。”
“提亲？什么时候？”
“你不在的时候。”
“爸妈和大哥都知道？”
“都知道。”戚南风说着就又转身去厨房。
戚临风蔫了，合着全家人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他刚回来家里连个人影都不见，现在小妹结婚也不跟他说。
他这颗纯情的少男之心碎了，连爱护小妹的兄长之心也碎了。
官莫北从身后伸出手来，默默地将结婚证收了回去。
然后拍了拍二哥的肩膀，十分体贴地帮他拉开椅子，搀着他坐下，“二哥，别激动，小心气坏了脑子。”
戚临风没反应过来，条件反射地接了句：“哦，谢谢。”
他还在发愣，颓丧得如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