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笑卿抬眸，远远地和教主投来的目光对上，察觉到其中有笑意，心间唯一的波动却是在想该如何拒绝。
“教主看上十七了？”严易春问。
十七是严笑卿在天炎教中的代号。
连名字都不配拥有，他只是个随时随地准备着要为执行任务而牺牲的影卫。
等他真的牺牲那一日，十七这个代号，立马会属于另一个新的影卫。
他便像从不曾存在过那般。
“十七？”霍岚昔收起自己的目光，落在严易春脸上，“本座觉得十七宽肩窄臀，看起来孔武有力，比较顺眼，想来应该也比较好用。”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劲？
若非教主说出这话时的神色一本正经，真的很难不让人想歪。
严易春放下手中的梳子，微笑的模样温文尔雅：“教主有所不知，十七他曾在一次任务中伤了嗓子，如今说不了话……”
这样的理由都能随口瞎编，也就是严易春了，似乎觉得不够，又补充，“大夫给看过，说十七伤得重，连耳力都不大好，旁人说话他时常听不清。若是让十七贴身伺候教主的话，怕是要惹教主不快。”
严笑卿瞬息之间成了个又聋又哑的人，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方才倒是自己瞎操心，有这个八面玲珑的兄长在，向来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
霍岚昔听完之后，似乎觉得可惜，又看了眼规规矩矩站在远处严笑卿：“如此倒是正合了本教主的意。我先前一个人在山里住惯了，听不得许多吵嚷，好了，本座就要十七了。”
严易春：“……”
万万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新教主上位才一个多月，严易春并没有多少机会摸透新教主的脾性。
草率了。
眼下教主兴致勃勃，严易春要是再劝怕会适得其反，只能另想别的办法。
“十七，那你往后便留在隐月殿中伺候。”严易春对着木桩子似的弟弟开始表演，“教主看，十七的耳力委实不好，十七！”忽然拔高音量，“好好伺候教主！听到便点头！”
严笑卿这才点了下头。
“呆呆笨笨的。”霍岚昔如此评价着轻笑了声，一双明媚的桃花眼又在严笑卿身上流转片刻，随即转到严易春脸上，“倒是和昨晚的你有点像。”
毫无预兆的这么一句。
听得严家兄弟俩心中俱是一颤。
霍岚昔的目光毫不避讳，灼烧在严易春脸上如有实质，顷刻便让对方脸颊微微发红，只能强绷着笑脸调侃：“属下哪能像他那么呆，跟个木头似的。”
“倒也不全像木头。”霍岚昔说着伸出手，白皙的指尖隔着毫厘将要落上严易春脸颊，“左护法这张脸是本座见过最美的，单是看着都叫人赏心悦目，就是真木了点也不妨事。”
此时此刻，严笑卿若是真的又聋又哑还好。
偏偏他非但耳力极好，目力也超乎常人，哪怕远远看着，也能将那二人的一举一动丝毫不差地尽收眼底。
眼看教主对着那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做出那样的暧昧举动，很难说清这是种什么样的滋味。
严易春捉住霍岚昔的手指，放到自己双手中握着，温声问：“教主莫不是将属下当做女子了？”
看着兄长握着教主的手，严笑卿以为这便是普通情人之间，温存过后应有的模样。
严笑卿想，自己或许应该寻个时机告诉兄长，教主才是被压的那一个。
再让他们俩这么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下去，怕是真的要穿帮。
霍岚昔忽然对着严易春倾身过去。
那双含着笑意的桃花眼，能够摄走人的心魄一般，随着靠近，彼此距离越来越近，严易春僵在原地全然忘了动弹。
就连严笑卿都觉得他们将要吻在一起的时候，教主忽然从严易春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转而用指尖从严易春的眉梢上捻下一根细细的白毛来。
“左护法事忙，不用陪着本座了，让十七留下伺候就好。”霍岚昔说完，捻着手中那根不知是什么动物身上的毛，坐回原位。
严易春半晌才从僵硬中缓过来，心神不宁地告退，同严笑卿擦身而过之时，投去一个暗示的眼神。
严易春这一走，偌大的寝殿之中只剩下严笑卿和霍岚昔两个人。
“十七，过来。”霍岚昔唤。
严笑卿反正是个“半聋子”，索性假装听不见，仍是原地站着，回想方才兄长的那个眼神，心知兄长定有方法。
远处忽然传出清脆的碰撞声，严笑卿循声望去，却是教主拿着镜台上的两颗夜明珠磕出来的动静。
地方分教前两日才上供来的宝物，就那么被教主拿在手中，当弹珠一般随便磕。
霍岚昔见到严笑卿终于有了反应，似乎很高兴，远远地朝严笑卿这边招手。
这下，不过去都不行。
严笑卿过去了仍是木头桩子似的，往镜台边一杵便不动。
霍岚昔从镜子里看着站在身后的黑衣青年，拿起方才那把梳子递朝身后，意思再明显不过。
严笑卿接过梳子，蹲下身，半跪着给霍岚昔梳头。
不过他不像自己的兄长那般温柔耐心，握着教主缎子一般的长发也不懂得爱惜，一下子从头皮直梳到发尾，果然刮掉了教主的几根头发。
“笨手笨脚的。”霍岚昔皱起眉头面露不悦，直接把梳子从人手中夺过来。
严笑卿跪在地上躬身请罪。
霍岚昔任他跪着，良久才拿梳子往他头顶一敲：“站起来。”
严笑卿装聋，没反应。
“本座让你站起来！”霍岚昔拔高音量。
等严笑卿遵命站起身，霍岚昔便单手杵着侧脑，目光探究地在对方身上上下来回打量，随后满意地勾了勾唇角：“身板倒是确实不错，不知道用起来怎么样。”
这话说得像是自言自语，按理半聋子十七应该听不见才对，可严笑卿却听了个清清楚楚，实在不知道教主说这话，究竟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十七啊，偷偷告诉你个秘密。”霍岚昔眼眸微弯，笑得明艳又狡黠，“你别看左护法长得一副风流潇洒的模样，其实他的某些功夫真不是一般的差，忒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