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层叠叠的声音在张旭耳边响起。
鼓噪，嘈杂，没有任何意义。
但知道这些声音的真相后，张旭目光却深深凝住。
来自纪元终末时众生的呐喊。
愤怒的呐喊、绝望的呐喊和求生的呐喊。
张旭知道纪元终末是怎么一回事。
原以为混沌神苏醒过来的一刹那，除了真神和神上神，所有生灵都会在不知不觉中灭亡。
没想到还有普通生灵能够意识到世界的毁灭。
“这些声音是怎么残留下来的？又是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的？”张旭问道。
“怎么残留下来的我也不知道。”梦神摇摇头，“甚至我都无法理解。”
“按道理，混沌神苏醒的那一刻，大宇宙的一切都会消失，只会剩下那些独立世界。”
“可是这些声音就这么遗留了下来...可能是...因为情绪太过强烈了吧。”
“情绪太过强烈？”张旭眉头一挑。
如果只是这样就能跨越纪元终末，从不知道多久远的过去一直传达到现在，未免太过简单，太过儿戏了。
未至真神，在这样的纪元终末中，比尘埃还渺小，留下一点点痕迹都无比困难。
这么说吧，就算有祂的插手，未来如果在对抗混沌神的挑战中落败，蓝星想要留下一点痕迹，一点声音，基本没可能。
哪怕他们再愤怒，再无助，再绝望。
“一个纪元自然不可能，但如果是无数个纪元，数量近乎无穷的生灵呢？还得加上独立世界的那些生灵呢？”
“单独一个纪元做不到，十个纪元也做不到，但如果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呢？”
“没有什么是绝对。”
张旭眉头皱起，依旧不认同这个说法。
量变确实有时候确实可以引起质变。
蚁多可以咬死象；
沙子的数量积累成沙漠，可以轻易埋葬大量的生命；
微生物连肉眼都看不见，却能对人类等动植物造成巨大的伤害。
但在神明的领域，再多的数量也很难引起相应的质变。
“还有第二个解释...”梦神看向张旭，“这些残响，或许是过去纪元某个神上神的杰作...”
“因为那个神上神，无数纪元的生灵死前的呐喊被保留了下来。”
听到这话，张旭眉头皱得更紧。
这个理由比起上一个理由更能让人信服。
但由此又衍生出更多问题：
那个神上神为什么这么做？
这些过去无数纪元生灵在纪元终末的呐喊有什么作用？
仅仅是为了保存过去的痕迹，还是另有作用——针对神上神的作用？
以及对方是怎么瞒过混沌神做到这一点的。
这些问题张旭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
张旭眼底闪烁异样：“按照你的猜想，这里也有很大的可能是你口中的那个神上神的杰作？”
祂现在也无法确定这里是通道，还有通道背后的空间。
在进入通道的时候，祂就被那些声音吸引了注意力。
现在再一看，这里明显不对劲。
这里只有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纯粹的黑暗。
但不是什么普通的黑暗。
身为神上神，自身就是零维的显化，自然不会发现不了这里实际是个零维。
没错，这里就是零维。
但跟正常的零维有所不同。
这里的属性比较单一和极端。
零维既是“有”也是“无”。
但这里只有“无”。
这些黑暗便是“无”的显化。
在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没有空间的概念，也没有物质和能量，以及其他种种。
难怪梦神会说是座“坟墓”。
不仅仅是因为这里埋葬着过去无数纪元，还因为这里的特殊，本身的性质跟坟墓差不多。
同时梦神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猜测也就能理解了。
零维是神上神，只有神上神才会有零维。
可这说回来了，这个地方是怎么瞒过混沌神的。
神上神是混沌神的盘中餐，混沌神不应该会放过这一口食物才对。
张旭忽然想到了自大地之神零维中流溢出来的那股未知力量。
两者间是否有联系。
其中，梦神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张旭直接将这些的问题诉诸于口。
“这个地方是怎么存在的我刚才已经说过我也不知道，但我确实告诉了大地之神这里。”梦神不疾不徐道。
“至于大地之神在这里发现到了什么，又获得过什么，我并清楚。”
“受限于规则，我无法插手太多。”
张旭闻言点点头。
祂已经可以确定大地之神那可以遮掩零维气息的力量跟这里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里能够瞒过混沌神多少能够理解。
“过去纪元残留的只有这些声音吗？没有其他东西吗？”张旭扫视四周。
黑暗中那些声音在不断回荡，其余的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个地方既然连混沌神都能瞒过去，那“世界视角”、卜算类的能力起不了太大作用。
“这个只能你去寻找了。”梦神道：“这里我只能到这个位置，再往深进入将会与我的规则相悖。”
跟梦神的规则相悖？
梦神的规则核心便是保护潜流世界。
换言之，这里面蕴含着可以致使潜流世界的力量。
从侧面来看，已经能够确定其他神上神就躲藏在这个地方了。
“行，那后面的路我自己摸索。”
张旭没有废话，迈步往这个神秘深处走进去。
梦神目视着张旭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祂重新闭上眼睛，聆听着这些生灵面临灭亡的愤怒和绝望。
过了好一会儿。
祂才睁开眼睛，目光复杂地环视四周，轻声呢喃道：
“希望这个纪元，能够迎来不一样的结局吧？”
“不要让这里的呐喊再增加了。”
梦神回忆起自己待在这个地方的时候。
祂诞生和存在都由不得祂自己的意志。
祂因为潜流世界的自我保护意识而诞生，诞生后“保护潜流世界”的规则就像是一个紧箍咒一样牢牢束缚着祂，限制着祂的种种行为。
偶然间发现这个地方时，梦神曾将其视为自己的私人房间。
待在这里，祂可以在短时间内隔绝与潜流世界的联系，获得一定程度的自由。
当然，也就是短时间，一旦长时间与潜流世界断开联系，祂的存在就会消亡。
而且在这里祂也做不了什么。
这里是某个零维，最大程度压制祂的力量，并且越往深处走，祂便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致命的威胁。
梦神能够做的，只有静静在这里听着那些没有意义的呐喊。
但随着在这里待的时间次数越多，时间累积增加，不知不觉间，祂似乎与这些愤怒、绝望的呐喊能够产生共鸣。
潜流世界是众生的梦境，梦神是这场众生梦境的守护神明，而某种程度上，这些过去无数纪元遗留下来的残响背后的生灵，同样可以视为“众生”的一份子。
梦神很难说到底是不是这个理由。
亦或者是打造这个地方的那个神上神的布置。
但总之，梦神跟这些愤怒、绝望的呐喊产生了共鸣，甚至能够跨越纪元的限制，“看到”这些生灵最后发出这些呐喊的画面。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梦神不断“看到”那些画面，随着次数增多，祂甚至还能够进行共感！
自身代入到那些生灵身上，体会祂们的愤怒、绝望和悲痛。
梦神刚才跟张旭说的这些过去纪元遗留的残响诞生的第一个理由，是无数纪元生灵积累下来导致的质变。
这一点无从考究，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但是梦神可以确定——
因为多次“看到”那些生灵最后的画面，并与那些生灵产生共感，祂越来越理解那些生灵的愤怒、绝望和痛苦。
从一个“旁观者”逐渐变成了一个“亲历者”。
祂也跟着愤怒、绝望和痛苦。
后来，梦神心中不仅多了一个不一样的想法。
一个想要看到不一样的结局的想法。
在那个结局中，纪元不会迎来终末，所有生灵都只会在自然演变的框架中生老病死，神上神也不会成为混沌神的盘中餐。
一切的一切，没有命为“混沌神”带来的诞生和毁灭。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像是野草一样在祂心中疯长，最后连祂自己都控制不住，主动参与了进去。
当然，离开这个神秘地方后，梦神又会收到“保护潜流世界”的规则的影响。
不过规则是死的，神是活的，祂完全可以规避规则的影响，有限度地插手对抗混沌神的事情。
于是后来祂借助保护潜流世界的名义，阻止了大地之神带领一众神上神对混沌神发起进攻，然后将祂们引至这个地方。
梦神固然不知道这个神秘的地方究竟蕴含着什么具体的秘密，但这个秘密绝对跟对抗混沌神有关。
过去纪元有某些纪元在布局！
那些存在跨越了无尽的时时间，做出了某些不为人知的计划，然后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将那端坐在王座上的愚昧帝皇掀翻在地！
梦神不知道这个纪元是不是就是合适的机会。
但祂等不了。
一旦混沌神苏醒，大宇宙迎来终末，那祂便会消亡。
后面再次开启纪元，凝聚出来的“梦神”就不是祂了。
所以祂将大地之神还有其他神上神引了过来。
大地之神和那些神上神在发现这个地方后大为惊喜。
祂们密谋不知道谈了些什么，最后只有三相神对混沌神发起“造反”，剩余的神上神则躲进这个神秘的地方。
为了进一步掩盖这个地方，三相神在“造反”失败，逐渐被同化时放出了自己的梦境。
通过“梦境”这个属性，三相神的梦与潜流世界融合。
然后梦神再次利用规则，主动出手将三相神的梦境镇压在潜流世界的最深处，将通向那个神秘地方的通道彻底遮掩起来。
与此同时，祂也作为看守者，尽可能避免三相神梦境影响到通道。
本来计划得好好的，等到那些神上神在这个神秘地方挖掘出、积累够对抗混沌神的力量时，便会出世，对混沌神发起最后的挑战。
届时祂的任务就会完成，祂也会走向灭亡。
结果中间张旭突然横空出世。
不仅以极快的速度成为真神，还镇压了大地之神，将其化作零维，最后在天空之神和海渊之神阻拦下竟然还能一路畅通无阻晋升成为神上神，差点将混沌神给唤醒过来。
好在大地之神从那个神秘地方获得力量渡过了这一劫。
当张旭成为神上神时，梦神就有预料祂会去寻找其他神上神。
毕竟在知道神上神是混沌神的盘中餐后，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祂没想到张旭会这么快找上门，也想不到张旭这么快发现三相神的梦境有问题。
想到这里，梦神叹了一声。
事已至此，一切都只能顺其自然。
如果因为张旭这个变数，导致那些神上神的准备功亏一篑，那只能说命运如此。
梦神再一次环视了四周后，退出这个地方。
祂早已经做出选择。
不管成与不成，祂的结果都是一样的，注定走向灭亡。
只是，祂还是希望能够出现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
告别了梦神后，张旭探索起这个神秘的地方。
这里实际没有“距离”和“空间”的概念。
毕竟完全充斥着“无”。
但没有“距离”和“空间”，这里却有一些特殊的地方。
张旭发现了这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一些光流。
而这些光流，蕴含着些许“有”的气息！
换言之，这些光流背后存在着跟四周着“无”之黑暗相反的东西。
张旭试图追踪这些光流，但这些光流因为没有“距离”和“空间”的概念，每一次出现都是随机且即生即灭。
因为本身零维被那股力量给遮掩了，加上这本身就是个零维，受到一定的压制。
所以即便是张旭，也没办法那么轻易捕捉到那些光流。
好在只是费力一点，不是完全办不到。
张旭在一道光流出现时，立即动用大地之神所化的零维，将自身融入到光流中。
下一刻，祂的身影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宅邸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