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燕很惊讶：“去舅舅家玩？”
“舅舅家养了只兔子，你想不想去看兔子？”
听到有兔子，春燕吸溜了一下口水，她想吃兔子了。
“想吃兔子是不是？上舅舅家去，舅舅做给你吃。”
“嗯嗯。”春燕心动了，把舅舅给的东西又递还回去，从板凳上站起来。
梁津生扫了一眼油纸包里的发糕，一共五块，他拿了一块给春燕吃，还剩四块在油纸包里。
春燕手里那块只咬了一个小小的边角。
他轻声问：“不喜欢吃发糕吗？”
“喜欢吃。”
“那怎么只吃了两口？”
春燕捧着发糕，认认真真地说：“我要留给妈妈回来一起分着吃。”
“不用分着吃，你自己吃，你看这里还有四块。”
春燕抬头问：“舅舅不吃吗？”
“舅舅吃过了，你快吃吧。”
春燕捧着发糕朝屋里跑去。
“我要分给爸爸和弟弟吃。”
孩子虽小，但她是记仇的，不分给打了她的奶和骂了她的大爸吃。
梁津生把油纸包重新收回袋子里，不准备给赵家人了。
他跟了上去，还没进屋，先闻到了一股浓烈的恶臭味。
屋里乱七八糟的，由于长期瘫痪卧床，赵强肌肉萎缩得厉害。
浮肿的皮肉松垮地挂在骨头上，面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眼睛就显得格外大，眼神空洞又疲惫，灰暗沉沉，很是吓人。
小孩并不害怕，因为对她来说，这是爸爸。
春燕趴在床边，满脸激动地说道：“爸爸，舅舅说要接我去他家玩！我可以去吗？”
赵强闻到了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咽了咽口水问道：“你手上拿着什么？咋这么香？”
赵母嫌他吃得多拉得多，每顿只给他吃半饱。饱受饥饿煎熬的人，闻到食物的香气，会更饿。
“发糕，舅舅给的。”春燕将发糕递给爸爸，“爸爸，我们分成三块吃吧，弟弟在睡觉，给他留一块……”
赵强饿极了，看到春燕递到面前一大块香喷喷的发糕，眼睛瞬间睁得大大的，口水都流出来了。
像饿虎扑食般急切地从小孩手中夺过发糕，囫囵地吞进了肚子。
春燕话没说完，发糕全被爸爸一个人吃了，急哭了：“爸爸你怎么把发糕都吃了呀……”
看到这一幕，梁津生脸色沉下去。
走上前去先把春燕拉走，摸了摸她头顶：“不哭，舅舅这里还有呢。快去收拾两件衣服，跟舅舅回家。”
春燕心里难过，听到舅舅的话后，点了点头，打开柜子翻自己的衣服。
梁津生鄙夷地扫了一眼赵强，“真有出息，躺着不能动，还能从孩子的手里抢东西吃。”
“…我…我就是太饿了……”赵强神色尴尬地解释。
“再饿也不是你抢孩子东西吃的理由。”
赵强懊悔不已，重重地打了两下嘴巴，“都怪我，都怪我…我这张嘴啊……真是……唉——！”
梁津生冷漠地看着他。
对于这个真正的姐夫，他本来没什么好感，也没有太大的恶感。
看到他竟然抢孩子的东西吃后，恶感顿生。
赵强感觉太丢人了，没脸面对小舅子。可他太饿了，眼睛瞥见梁津生手里拎着的东西。
咂巴着嘴巴，吞咽口水，眼神充满对食物的强烈渴望。
他拼命压下馋意，问起正事：“你大姐她啥时候回来啊？”
“不知道。”
赵强其实跟他老娘一样，内心很害怕秀英不回来了，如今梁津生要把春燕接到他家去，他有点不太愿意。
“津生啊，你把春燕接回家去，会给你添麻烦的。”
梁津生语气凉凉地嘲讽道：“哪里会麻烦，春燕是我亲外甥女，我又不会抢她吃的。”
赵强喉咙一哽，沉默几秒后，吁出口气道：“那就麻烦你照顾春燕了。自力你不能接走，他粘他奶奶，晚上都要和他奶一起睡，才睡着。等你大姐回来，你记得要把春燕送回来啊。”
看到春燕收拾好衣服，又把她叫过来叮嘱了几句话。
梁津生本来就没打算接自力，就是想接，也接不走，赵母看重孙子。
他要是把自立接走，赵家会天天找上门去闹。
赵强废话忒多了，翻来覆去说个没完。梁津生不好当着孩子的面，戳穿他那点心思。
弯腰抱起春燕，教她说：“跟你爸爸说一声再见，我们走了。”
春燕很久没被大人抱过了，妈妈抱不动她，被舅舅抱起来后，又惊又喜，乖巧摇手：“爸爸再见。”
“再见，春燕你一定要乖啊。你不听话，让你妈知道了，她可是要教训你的。”
“我会乖的。”
赵强望着他们离开，手摸着一本翻脱线的新华字典，这是秀英的东西。
秀英是娘和大哥做主娶进门，给他当妻子的。
她是个顶好的人，把他照顾很好，每天耐心细致地帮他换洗，翻身，按摩，有空就教他认字。
他身上如果生了褥疮，她第一时间会去找赤脚大夫，拿草药膏给他涂抹。
在秀英多年的照顾下，赵强认识了很多字，已经看得懂报纸。每天无聊，就翻字典。
如今亲娘都不怎么待见他，就只有秀英还愿意待他好。
等秀英回来，就好了。
赵强最后还是没忍住，叫住了梁津生。
“津生啊，你再给姐夫一块发糕吃吃吧，姐夫求你了，我实在是饿啊。”他含着泪乞求。
恰巧赵磊带着笑脸迎上来，梁津生道：“你弟饿成这样，你们没给他饭吃吗？赶紧去给他弄点吃的吧，别给饿死了。我带春燕走了。”
赵磊脸臊得慌，尴尬道：“哦，好，你慢走啊，路上小心！”
*
梁津生还是很细心，特意跟春燕解释，“你爸爸已经吃过一块发糕的，剩下的发糕是给你和你妈妈留的。”
春燕见舅舅忘了弟弟，笑着补充道：“还有弟弟。”
梁津生心里一叹。
大姐教出来的孩子，跟她是一个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