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险团跟随着向导在城中行走。路遇的土着人都向这一支队伍轻轻躬身。似乎在表示行礼的意思。
团长觉得很古怪,就算一个国家有好客的传统,但是对远方的访客如此谦恭,也是有点不寻常了,就问那个向导,到底是什么原因。
向导也是和秦人相处久了,说话说的慢一点,加上双手比比划划,就还能沟通交流。
向导把他们带到一座神坛之下,指点一幅雕刻在神坛上的画给这些来自大秦的人们看,一边念着“克萨尔科亚特尔”这样一个古怪的词。
这个浮雕上,一个背后装饰着翅膀的人在海上行走,对面是一群土着人。
向导指着那个有翅膀的人,叫着“克萨尔科亚特尔”,又指着考察团的人们,说“克萨尔科亚特尔”。
团长有点迷惘,文士却已经和向导叽里呱啦的聊了起来,两个人那真是手舞足蹈口沫横飞,好一会儿,文士才转身面向船长:
“大概是,他们传说在从前有一群皮肤洁白的人从海上来,教给他们很多知识,帮助他们建立神庙,后来这些人从海上又离开了。他们一直怀念这些海上的来者,他们认为这海上的来者是救赎之神,他们相信这海上的来者终究有一天还会回来,然后我们就来了。他们认为我们就是“克萨尔科亚特尔”。”
那个向导就重复着“克萨尔科亚特尔”。
文士耸耸肩:“大概因为我们是从海上来的,也许……也因为我们的皮肤比较白?”文士说。
团长和团员们打量了周遭的土着居民,是的,土着居民的皮肤颜色都比较深,是一种棕红色,和质量不太好的红色漆盘很像。
“我们白吗?”团长摸摸自己的脸。
“看跟谁比吧,您要是比起上郡的羊,肯定就算不上白,要是比这些泥人一样的蛮子,那就很白了!”有团员粗俗的说。
“注意一下称呼,入乡随俗,不要羞辱土人!”团长纠正。
因为自己跨海而来,被当做是那神秘的离开而又归来的“克萨尔科亚特尔”?
这可能是一个误会吧?
考察团还是忽略了在很多文明中,宗教和传说的影响。太多的文明是相信有一个能力无穷的救赎者的,听说远古的救赎者归来,这些文明第一时间不是质疑,而是狂热的相信,并且愿意拿出最好的食物、美酒和姑娘来招待他们。
秦人就不会如此。如果有人说我是轩辕皇帝、我是夏禹,那么听说的这个人不但不会立即下跪,反而会立即报官,亭长和缉盗就会把这个骗子抓走。
如果你说“我是秦始皇!”秦人绝对会去官府举报你,而不是V你50。
秦人是不浪漫的。他们质朴,却不容易被人欺骗,超出现实的事情,他们会怀疑,并且会很快戳破你的谎言。
“克萨尔科亚特尔”……考察团周围,有很多人在念着这样的词。团员们也就对这神坛上的壁画感兴趣,就顺着这幅画向旁边望去,但是看着看着,脸色就都变了。
这种白色的石头建筑的神坛上,雕刻了很多繁复的花纹,那些花纹有动物有植物有人物,雕工相当精细,造型很夸张。这里的人大多瞪大眼睛、吐着舌头,不知道是在表达什么。但是看着看着就发现,很多雕刻出来的线条里,满是污垢。
黑色和暗红色的污垢。
不是泥污。
是……
血污。
不知道在这神坛上杀死多少人,他们的血留在这些神坛上,一直向下滴落,渗透到这些刻画精细的线条里,填满了线条,年长日久,这些血液沁到刻画的线条中,渐渐的腐朽腐臭,变成无法清除的污垢。
甚至空气中传来一种腥臭的气味。
是死亡的气味!
探险团员们悚然。这些神坛,莫非都是用来杀人献祭的场所?
“你们在这里杀人?”文士问那个向导。
“是的,我们在这里献祭,等待“克萨尔科亚特尔”的归来!”向导说。
探险团沉默着,在这条大道上列队前行。很多队员已经把肩膀上的霰弹枪摘下来,压上子弹,打开保险,握在手上。
这条笔直的大道,在大道旁边就有巨大的,小山一样的棱塔祭坛,而在大道的尽头,是一个特别高大的祭坛。
祭坛之下,是一群盛装的人,看起来就是这个国的王。
“团长,这座城大概有五六万人……”一个曾经做过斥候的小队长踏前两步,在团长的耳边说。
“注意两侧,注意前方。”团长低声回应,脸上却没有一点表情。
盛装的队伍离得近了,可以看得出,最中间的那个人身材高大魁梧,头上、手臂上都有黄金装饰的发冠和手镯,身上也穿着相当华丽的长袍。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这个国的王吧?
“克萨尔科亚特尔!”王大声的说着,伸出臂膀,做出欢迎的姿态,略略躬身,表情相当兴奋期待。
“大秦水师远望号舰长,大秦东方探险团团长!冯世强!”探险团团长大声的报出自己的名字。
双方言语不通,简直是鸡同鸭讲。
好在,这种最高端的礼仪也不一定需要语言,对方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串话,冯世强也背诵了一长串诗经,两个人爆发出一长串笑声,就在这个土着的王的引领下,登临了这座城中最高的祭坛。
从祭坛向下望去,黑压压的城市就在脚下。
这座城市绝对没有长安城那么规整,也没有巩邑城那么繁华,甚至不如番禺城那么富庶安宁。
城中到处都耸立着大大小小的祭坛,偶尔能看到一些大一点的宅院,想必是王宫或者衙门,更多的则是密密麻麻的平民的房舍。
正在俯瞰、记忆这城中道路的团长和各位团员忽然被一些哭泣呻吟的声音所干扰,看过去,却是手持黑曜石木剑的本地虎武士,正在押解着两队衣衫不整的人 从祭坛阶梯两侧缓缓向上走。
考察团的众人忽然觉得有些不安。这高台之上乃是一块绝地,如果土着国家的巫师蜂拥而上,自己这一支小小的探险团就会被包围困在这里,被一网打尽!
可是大家担心的那种围困还没有发生,王的身边一名衣着华丽的男子一长串洪亮的发音,武士们立刻将被捆绑的那些衣衫褴褛的人按在了阶梯旁边,然后挥起手中的木剑,木剑上镶嵌的黑曜石薄片在空气中一闪,就挥下,无数喉咙被割断。然后鲜血在石阶两侧的沟里喷溅涌动,成为两条血色的河,奔流喷洒,一直冲向祭坛最底下的两尊神像之上。
一时间,整条阶梯已经染红。
考察团长一步踏出去,绕到王的身后,左手扼住王的脖颈,右手已经从腰间拔出腰刀,横在王的颈间,大声喊起来:“竟敢在大秦使者面前行使邪术!”
而所有考察团员不约而同的举起霰弹枪,朝向最近的虎武士就开始了一轮射击,一轮齐射之后,距离坛顶最近的那些武士尽皆倒地,霰弹枪是双管装弹,但是现在每个人都只开了一枪,这一枪射出去,一半人继续指向台下的武士们,另一半人已经将枪口指向了坛顶的贵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