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所有的职业都能够退休。皇帝就无法退休。
大秦的政治体系中,竟然没有一个完善的退休制度!这意味着那些大臣们一旦踏入朝堂,若无过失,便需终身为官,不得离开长安半步。他们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国家,却无法在年迈病重之际回到故乡,与亲人团聚。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遗憾。
而扶苏,作为其中的一员,更是深陷这样一份看似稳定却毫无晋升空间、前途渺茫的工作之中。随着岁月的流逝,他对女人的兴趣也逐渐衰退。如今的扶苏,只觉得每一天都是在虚度光阴,心中充满了无尽的胡思乱想。
大秦丞相张苍,已年逾半百,看上去却宛如壮汉一般精力充沛。常人这个年纪已经身体机能逐渐衰退,精力也大不如前,难以再肩负起如此繁重的责任。张苍却精神矍铄,思维敏捷,处理政务游刃有余,仿佛岁月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太多痕迹。
更令人惊叹的是,张苍每年还会纳妾数次。
在大秦,对于妻妾的数量有着严格的规定。但这些规定似乎对张苍毫无约束力。
张苍最终竟然能够长寿至百岁,成为了一个罕见的人瑞。
这个时代的长寿人,还有几位。比如赵佗也寿高过百,不过赵佗此时也才只有五十多岁,仍然是一个活泼的武夫。
始皇帝的御医夏无且是高寿之人。不过此时的夏无且也不过是五六十岁的样子,因为行医和接触药物,算是保养有方,脸上竟然连褶子都没有,头发也是乌黑如墨。
上一个时代遗留下来的长者。被迫退下去的萧何是一个,萧何隐退,退的无声无息,门前再也没有车马如龙,很快就被人遗忘。
韩信后来隐约听闻,说当初长街刺杀的事情和萧何有关,也是一声长叹,却并没有登门寻仇。正如民间小调里说的“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汉十年的这些往事恩怨,已经是算不清楚的烂账了。如今的韩信位高权重,是大汉武人第一的太尉,三公排名第二。又是万户侯的淮阴侯,和沈荃两个人的财富,也算是倾城的富贵。
早就没有那么多恩怨要处理了。
不过滕公夏侯婴的妻子去世,还是让韩信觉得很遗憾。
夏侯婴死后,韩信承担起照料未亡人和子嗣的责任,护住这一家的产业和在长安的居所,也经常上门问安。
长街行刺事后,因为滕公夫人在处置季布上的态度,让韩信不悦,少了登门的次数,却也私下关照,对这一家多有照护。
夏侯婴的儿子夏侯灶,韩信待之如义子,也送到长安的子弟中学读书,是和朝廷官员子侄一起的那所子弟中学,有韩信的担保,谁也不会对夏侯灶说些什么。
这日夏侯灶登门哭诉报丧,韩信才知道滕公夫人已逝,感慨莫名,这才登门去吊祭,又出钱发丧,结果滕公夫人的丧礼格外凄凉,竟然没有什么吊客登门。
韩信问过夏侯灶,才知道夏侯夫人交好前汉的官员和妻室,韩信主持丧仪,这些汉臣畏惧韩信,竟是不敢登门吊唁。
韩信又是一声长叹。
夏侯夫人始终对夏侯婴的死不能释怀,将秦朝满朝上下视作是寇仇,对韩信也没有什么好感,只觉得夏侯婴死了,韩信才有机会上台,韩信对夏侯婴的死难辞其咎。这些复杂的念头韩信有所感觉,却没想到滕公夫人就始终和前汉余孽勾结过深,还不知道他们在一起的时候,都曾经做过什么事情,据说当初季布当街刺杀,那个朱家也曾经托庇在夏侯夫人的私产别业中,刺杀韩信的事件,夏侯夫人也许知情甚至参与了。
这都是什么事儿!
料理完后事,韩信登门去拜访张苍。
朝中三公,彼此间一般很少私下接触,怕的就是朝臣传说三公勾结、架空天子、图谋不轨。到了这个地位,三公九卿也都很少私下会面。韩信是无处可去,无人可谈,也就只能登门见张苍,想必皇帝自是不会疑心韩信张苍如何如何的。
张苍就摆出一个宴会、一场歌舞,还调动了乐府的歌舞班子,载歌载舞,盛大之极,算是规格够高。
韩信也只好叹气,这么多人在场,就算有话说,也变得无话说。
张苍却知道韩信的落寞从何而来,这朝廷上的变化,又有几件事是能瞒得过张苍的?
“人生苦短,古人已矣,来者可鉴!淮阴侯!饮胜!”张苍却并不说破,也不更多的劝慰,就只是用肉体的欢愉打发掉眼前的时光。
韩信亮了亮杯底,此刻忽然觉得自己这二十年来的时光,如同一场梦境。
“淮阴侯重恩情,天下皆知。昔年漂母赠金,今又照顾故人遗孀,淮阴侯大有古人之风,以后也会成为天下美谈!”
韩信看看张苍,没有开口。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张苍随口吟咏,展开一张琴弹奏起来,声音悠远,仿佛无数岁月流过。
看那日月更替不息,我的思念绵长不绝。
道路迢迢如此遥远,他何时才能归来?
“丞相。”
“我们每个人都是过客,只不过有能力的人要努力留下些什么!”张苍叹息一声,又端起酒杯:“与其哀叹感怀故人,不如享受这片刻春宵,珍重眼前人,不要失了眼前人,他日变作故人!”
韩信悚然,举杯说:“谢丞相!”一饮而尽,大步迈出门去。
是日,韩信携夏侯灶飞往巩邑,给夏侯灶办理了转学入巩邑子弟中学的事宜。夏侯灶开始了住校生活。韩信则直奔橡胶厂家属区沈荃的宅邸,在沈荃宅中留住半月之久,只给长安发了一封电报,说臣下心情郁郁,要休假一段时间。
据说扶苏看了这份电报,大笑不止。
这一年的秋天,苦雨凄风。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各自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