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是不喜欢女子身上的气味的。
尤其是身上脂粉的气息，闻起来除了刺鼻之外只会让他剧烈咳嗽。
但女孩却不是。
她身上的柚子香气很是浅淡，闻起来也沁人心脾。
哪怕是混合着梅花香，这清淡的味道却依旧没有被压下去分毫。
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女孩身后的丫鬟却打断了他的话。
“小姐，时候不早了，我们已经出来很久了。”
“知道了。”
云柚朝着墨屿微微福身，便带着蓝鹊离去。
墨屿将暖炉捧起来看了看。
外围罩着的料子不算是极好，但针脚细密，一看便是用心做的。
他还记得女孩之前的笑容。
眉眼弯弯，像是两轮圆月，让人瞧见了不由自主地就会心情大好。
尤其是一双眼珠，黑漆漆的，看起来又很通透。
小小的鼻子下是坠着唇珠的红唇，像是熟透了的樱桃。
雪，不知何时簌簌而落。
少年站的久了，睫毛上都落下了片片雪花，许久才被呼吸出的热意融化。
“主子，下雪了。”
孤舟不知何时悄然站在墨屿的身后。
他穿着一袭劲装，看起来衣衫单薄。
明明是大雪纷飞的天气，但是他却像是察觉不到任何冷意一般。
“回吧。”
少年轻声开口。
男子轻轻挥手，一顶软轿便被抬了过来。
“主子，请上轿。”
墨屿轻轻俯身，莹白纤细的手指轻轻落在轿帘上。
“去查查她是谁。”
孤舟有些诧异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
十七年来，从未见主子对哪家的女儿如此上心。
“是。”
很快，软轿就被抬了起来。
一行人匆匆消失在雪地中，踏雪无痕。
云柚刚踏入昌平侯府，就有下人来说青姨娘有请。
青姨娘住的是清苑，只从名字就能听出来很是敷衍。
清苑坐落在昌平侯府的西边，位置很是偏僻，院子里积雪覆盖荒草丛生，看起来很是凄凉破败。
“柚儿，你来了啊！”青姨娘这几年因为不得宠爱，内心抑郁悲苦，长时间郁结在心也导致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
现如今只能缠绵病榻。
但依旧不难看出面前之人是个美人胚子。
她穿着白色的里衣，一双眼睛像是含了一汪秋水，看起来弱不禁风地，颇有一种病如西子多三分的美感。
只是一副眉头却轻轻蹙起，看起来愁肠百结。
前世的时候，云柚还没有找到那个老神医，青姨娘就病逝了。
“姨娘。”
云柚顺着她的手，坐到床沿。
青姨娘露出一个笑容，苍白的手指顺着云柚的眉眼细细摩挲。
“娘的柚儿长大了，眼看着就要嫁人了！”
“娘也没有什么能帮扶你的，只要娘的柚儿能过得平安开心就好。”
云柚垂着眼，察觉到青姨娘身上透露出来的慈爱。
这种情感对她而言很陌生。
而且跟她对言屿的感觉很不一样。
“姨娘不必担心，我要嫁的人可是墨王爷，不会受委屈的。”
青姨娘听闻此言，面露愁苦之色。
“正是因为你要嫁的人是墨王爷，所以娘才担心。”
“墨王府那般高门大户，府内的规矩必定繁杂。”
“而且这桩婚事还是你大姐姐让给你的，这当中定然有什么蹊跷。”
“娘不忍心看着娘的柚儿眼睁睁跳入火坑啊。”
青姨娘说着，不由得掩面垂泪。
云柚一向对这种事情束手无措，“姨娘，莫哭了。”
青姨娘拿出帕子擦了擦眼泪，“不说这些了，过段日子就是柚儿的大喜日子，姨娘不应该哭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床边的妆奁盒子拿出来。
“这里面是娘这半辈子攒的积蓄，现在我的柚儿要成婚了。”
“这些钱便留给你做嫁妆。”
“若是在墨王府日子不好过了，有钱银钱傍身，也不至于寸步难行。”
青姨娘说着，便将这一整个妆奁盒子送到云柚的手中。
“姨娘，这钱我不要。”
云柚推拒。
“而且你身体不好，这钱还是留着买药吧。”
“说不定吃了药，姨娘的身体就会好了。”
青姨娘摇摇头，面露苦色，她仰着头，看着自己所处的这一方狭小的天地。
“姨娘当初做错了选择，所以这后半辈子就要待在这一方小小的宅院之中。”
“只是柚儿，姨娘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姨娘身份卑微，没办法给我的柚儿增添什么助力。”
云柚摇摇头，“姨娘，你给我的已经够多了。”
“青姨娘，该喝药了。”
旁边有侍女上前提醒。
“好了，你就先回去吧，只是可惜，姨娘没办法看到你穿嫁衣的模样了。”
妾室是没资格送嫡女出嫁的。
青姨娘爱怜地摸了摸云柚的脸颊，接着放下手，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汤药。
“红袖，替我送送二小姐。”
云柚被侍女送出了门外，抱着妆奁盒子有些手足无措。
与此同时，绿禾从一旁走出来。
“二小姐，夫人有请。”
云柚看了她一眼，没做声，将妆奁盒子交给蓝鹊。
“小心些带回去。”
“是，小姐。”
前往主屋的路上，绿禾忿忿开口。
“二小姐，虽然你是青姨娘所出，但到底是记挂在夫人名下，日后还是莫要跟青姨娘来往了。”
昌平侯府子嗣不丰，且从祖上开始就有规定。
凡是妾室所出，都要记在主母名下，接受主母教诲。
这样做是防止一些妾室影响侯府的孩儿。
譬如一些青楼女子为人妾室，教养出来的女儿万万是不能有青楼女子的媚俗风气。
也只有在主母身边教导，才能免受影响。
云柚站定，看向绿禾，轻飘飘的语气漫不经心，但是却带着摄人的压迫感。
“什么时候一个当奴才的也能对主子指手画脚了？”
绿禾有些不可置信。
不过是刚成为墨王爷的未来王妃，二小姐就敢这么猖狂。
若真的嫁过去，岂不是要骑到夫人的头上？
难道之前二小姐的懦弱都是装的？
现如今知道自己要嫁人了，这才露出本性！
“二小姐还是快些走吧，若是让夫人等急了，二小姐可要再被罚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