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遮遮掩掩却又心照不宣的掠夺,就在这场高层会议的余波中定下了基调。
命令被迅速传达至李自成麾下各部,而张献忠、罗汝才等人,甚至不需要李自成通知,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模式,甚至会更加变本加厉。
很快,无数如狼似虎的兵丁,扛着破烂的旗帜,拿着明晃晃的刀枪,如同瘟疫般从连绵的军营中涌出,扑向周边那些尚未被战火完全摧毁的村镇、庄园。
“打粮”的指令,在执行的瞬间就失去了任何约束,“捐献”变成了强抢,“额度”变成了无底洞。士兵们冲进村庄,踹开农户的家门,翻箱倒柜,挖地三尺。
他们抢走一切能看到的粮食,包括农民留着度命的种子粮。稍有反抗,便刀枪相加,甚至纵火焚烧房屋。
哭声、喊声、求饶声、狞笑声、兵刃撞击声……交织成一曲人间惨剧的序曲。
所谓的“尽量不要激起民变”,成了一句空话,当生存的希望被彻底剥夺,当亲人倒在血泊之中,绝望的农民要么选择逃亡,成为流民,加剧社会的崩溃。
要么便铤而走险,聚众反抗,然后迎来更残酷的镇压。
一个老农跪在带队的哨总面前,磕头如捣蒜:“军爷!行行好!给留点活路吧!这是俺家最后的种粮了啊!”。
那哨总一脸不耐,一脚将他踹开:“滚开!老子们在前方替你们抵挡夏蛮子,命都不要了,拿你们点粮食怎么了?再啰嗦,老子砍了你!”。
一座小小的土堡试图抵抗,堡门紧闭。带队的一名李自成部偏将,甚至没有劝降的耐心,直接调来了随军的小炮,几轮轰击,堡门破碎,士兵们蜂拥而入,接下来便是无差别的屠杀和抢劫,火光冲天而起,映照着士兵们狰狞而麻木的脸。
这场以“筹集军粮”为名的暴行,迅速蔓延开来。它不仅仅是为了获取食物,更成为了一次失控的、发泄恐惧和压力的集体狂欢。
联军士兵们对大夏的恐惧,对未来的迷茫,都在这一刻转化为了对更弱者的残忍,他们用这种方式,试图证明自己还存在,还有力量。
而在中军大帐内,李自成或许能听到远方隐约传来的哭喊,看到天际被火光映出的微红。
但他只能选择闭上眼睛,捂住耳朵。他将这一切视为“必要之恶”,是通往胜利道路上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他用“击败大夏后再说”来麻醉自己的良知,尽管他内心深处可能也清楚,经过这样的浩劫,即便侥幸战胜,他们失去的,恐怕远比得到的要多得多。
一场充斥着勾心斗角、无奈妥协与残酷抉择的军事会议,最终以最传统、也最血腥的方式“解决”了迫在眉睫的粮草问题。
然而,这饮鸩止渴的行为,不仅未能真正巩固这脆弱的联盟,反而在其内部埋下了更深的怨恨,并在北方大地播撒了更多仇恨与绝望的种子。
就在联军铁蹄踏碎北方乡村的宁静,哀嚎遍野、烽烟四起之时,另一股无形的力量,如同蛰伏于阴影中的毒蛇,开始悄然吐信。
大夏情报局,这个伴随着大夏崛起而建立的高效、冷酷的机构,早已将触角伸入了这片混乱的土地。
面对联军庞大的规模和看似稳固的联盟,大夏军方在正面战场蓄势待发的同时,情报局的利刃,已然出鞘,直刺联军最脆弱的后方与根基。
北方情报分局副局长刘风,是这次代号“燎原”行动的总指挥。
他并非冲锋陷阵的猛将,而是擅长在阴影中编织罗网、撬动局势的谋战专家。
他深知,面对李自成这头困兽,以及其麾下数十万被饥饿和恐惧驱动的军队,单纯的正面对抗即便获胜,代价也必然惨重。
唯有从内部瓦解,点燃其统治根基下的怒火,才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同时也为大夏北伐减轻压力。
在黄河沿岸一座看似普通、实则戒备森严的庄园密室内,刘风召集了紧急抽调而来的骨干。
马明朝,原明军夜不收出身,擅长敌后渗透、破坏与刺杀,眼神阴冷,动作矫健如豹。
李照宁,本是北地大族子弟,家道中落投身大夏,精通地方人情,善于蛊惑煽动,口才便给。
他们麾下,是上千名经过严格训练,熟悉北方地形、语言、风俗的情报员、行动队员和策反专家。
油灯下,刘风的手指重重按在铺开的地图上,那里标注着联军“打粮”队伍活动最猖獗的区域。
“诸位,李自成、张献忠之辈,已自绝于北地民心!他们以为‘苦一苦百姓’就能维系其大军,殊不知,这正是在为我们创造千载良机!” 。
他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我们的任务,不是与他们争夺一城一地,而是要将这遍地的苦难与怨恨,点燃成焚毁他们的滔天大火!”。
“燎原行动,即刻开始!”,刘风目光扫过众人,“以十人小队为基本单位,化整为零,渗透至各州县、乡村”。
“你们的任务有三:第一,搜集联军暴行证据,尤其是李自成本部人马之恶行,加以渲染传播”。
“第二,挑动、激化百姓与征粮队伍之间的矛盾,制造冲突”。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将那些被逼得家破人亡、走投无路的青壮组织起来,武装起来,让他们向闯贼讨还血债!”。
马明朝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芒:“副局长放心,搞乱、杀人、放火,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定让那些闯贼的征粮队,有来无回!”。
李照宁则沉稳许多:“属下明白。属下的队伍,会着重宣传李自成当年‘迎闯王,不纳粮’之口号,与如今纵兵劫掠、杀人放火之行径对比”。
“要让每一个受难的百姓都知道,他们被欺骗了,所谓的‘闯王’,与昔日欺压他们的明朝官绅、与如今凶残的流寇,并无二致!仇恨,需要引导,更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