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一想,变成了无头公案的又何止“红玉生香”这一样东西。
之前所有经由帻履坊传入各个高官后宅甚至锦帝后宫的香料、衣料,从此之后也同样算是断了根,再也无从查起了。
所以,该干的脏活儿,谷灵云几乎都已经帮她背后的主使者做完了,作为一颗棋子,到了最后,她还用自己的性命做好了“善后”。
尽管这个“物尽其用”,这个被榨干最后一点点价值,都未必是谷灵云自己所心甘情愿的。
祝余又看了一眼那歪歪斜斜的招牌,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悄悄加快了一点脚步。
两个人回到云隐阁的时候,符文符箓都在院子里面等着他们,方才四个人一起出去,但是因为符箓的体格实在是太乍眼,所以兄弟两个并没有紧紧跟在祝余和陆卿身后。
这会儿看到两个主人回来了,符箓连忙从身后的石桌上拿过几个油纸包,献宝一样递过去:“爷,夫人,你们去看侍卫押送鄢国公夫人的时候,所有人都跑去看热闹,我都没用排队,就买到了京城里最受欢迎的薛家酥坊刚出炉的糕点!
我把夫人平时爱吃的类型都给买了一些回来,估摸着今天心情好,肯定想吃点顺口儿的,平时买来也费劲的。”
祝余一脸惊喜接过来,招呼符文帮忙拿了碟子来,把那几种点心分了两份,一份她和陆卿留着,另一份让兄弟两个拿回去房里吃。
“咱们过几天可能就要出发了,下一次什么时候回京还不好说,所以这几天,喜欢吃的就多吃点,解解馋,下回再吃就不知道要等多久了。”祝余把陆卿的决定告诉兄弟两个。
兄弟两个一听快要出发了,顿时也来了精神,这段时间在院子里面闷着,已经把他们给憋坏了,巴不得赶紧出去,有机会大展拳脚。
陆卿把符文叫过去,耳语几句,符文愣了一下,点点头,转身便往外走。
祝余也叮嘱了符箓几句,就让他下去歇着了,自己则拉着陆卿回到房间里,表情看起来有那么一点严肃。
“夫人这是怎么了?”陆卿笑着问。
祝余看了看他:“我知道你什么事都没有特意瞒着我,只不过有一些事情你觉着我能够意会的,就没有特意挑明。
所以我这会儿就想跟你明明白白地核对一件事……是陆泽,对不对?”
听祝余口中说出这个名字,陆卿似乎也并不觉得特别惊讶,他只是笑了笑,点点头:“我就知道,你应该早就想到了。”
“其实倒也不算是。”祝余有些惭愧地叹了一口气,“不瞒你说,我原本以为主导一切的人是他那母妃。
毕竟人在深宫之中,即使没有亲眼目睹,过去赵贵妃是如何在宫中跋扈地排除异己,她肯定也听说过不少。
最初他被赵弼献进宫中,很显然只不过是作为一个玩物,一个工具,除此之外就什么都谈不上了。
而原本前头几个能够活到成年的皇子,陆炎和陆钧可以说是很识时务,在意识到鄢国公一派的势力之后,就早早的主动退出竞争,几乎可以说是外放到山高水远的地方去,生怕被卷进漩涡之中无法自保。
就算是顶着王皇后嫡出唯一子嗣的陆朝,这些年也一直算是在韬光养晦,不敢有半点松懈,中间过程中更是有过几次的九死一生,差一点就去地府报到了。
你这个当年没能被‘清理干净’的‘余孽’,不也是一直以来都只能小心翼翼地给自己谋一条生路么?
但是只有陆泽,尽管已经到了封王开府的年纪,却依旧可以不用任何传召,每天可以随时随地进出后宫,去看望他的母妃。
之前几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给我的感觉也好像是一个被保护得很好,不谙世事的少年郎。
所以我就一直有一个先入为主的念头——那位从玩物到宠妃,不光能让自己的儿子健康成长起来,甚至还能给他争得其他几个兄长都不曾有过的特殊待遇,那这个女人一定很不一般,有着非常过人的头脑和手腕。
不过最近这一段时间,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被先入为主的看法所蒙蔽,结合一些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我发现真正主导这一切的并不是深宫中的端妃,而是陆泽自己。”
“愿闻其详。”陆卿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当初他第一次到家里去,名义上说是探望生病的兄长,但是仔细想一想,其实他真正想要传递给你的是陆嶂主动请缨,要去羯国和朔国边境巡边的事,应该是希望你觉得陆嶂想要给你坐实你岳家意图谋反的事情。
又或者,他会想要借由此事把你引过去,希望这件事能够给你带来麻烦之类,我还没有完全想通,只是很清楚地能够明白他在传递什么信息。
之后印象比较深的就是咱们被关在大牢里的时候。
可能是到了那个节骨眼儿上,他就有些心急了,所以露出的破绽就比较明显,不像先前那么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第一次到大牢看你的时候,为了表示对你的关心和安抚,告诉你陆朝已经在赶回京城的路上,但是外界根本就没有什么人知道你与陆朝关系亲密,兄弟情谊笃深,除非陆泽私下里有暗查过你们。
之后,他特意在你面前提到,说司徒老将军和他的长子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递折子参了你一本是落井下石,报复旧仇。
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当初在圣上面前参了司徒敬一本,害他从离州左迁沁州的并不是你逍遥王陆卿,而是只有圣上才知道真实身份的金面御史。
所以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司徒老将军和他儿子参也是参金面御史,而不是你陆卿,除非他知道逍遥王陆卿和金面御史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你的这一层身份,想来还是十分隐秘的,就连高公公都似乎不太清楚,那么陆泽却能够知道真相,很显然,这应该是他母妃枕头风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