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城的会场不铺陈述职花絮,桌面只留两摞纸:一摞叫“十四五干部新政(征求稿)”,一摞叫“岭州经验摘录”。页脚盖着同一枚红章——大夏吏部。
屏幕亮起,第一页没有口号,只有五条冷硬的小标题:失败样本公开课、并联短表、干部画像三曲线、家风并联回执、走廊证与透明指数。主持人开门见山:这五条,拟写入干部选育用评的国家级规则库,先试点,后扩面。
李一凡坐在第二排,笔帽扣得很紧。他清楚,这是把岭州从“做法”抬进“制度”的门槛;门槛一旦立稳,不靠人讲故事,靠尺子落在桌上。
第一条先过“失败样本公开课”。吏部司局把流程抽成三步:错—改—证。谁敢把自己的错摊在讲台,谁的“胆识曲线”获得加权;谁能把改的脚本做成“可复制件”,谁的“方法曲线”往上抬;谁让群众回执亮在结尾,谁的“速度曲线”不虚高。三条曲线,不再是岭州一家说了算,而是统一算法、统一口径、统一留痕。
第二条是“并联短表”。吏部把审批里能砍就砍的重复环节圈掉,留一项责任最重的必核,其他打包并联,统一上云、全程影像。
干部考核不看台词,看“闭环中位数”。谁把时限压下去、把风险点标出来,谁就有资格向上走;反之,台上讲得再漂亮,也要在画像里打折。
第三条,“干部画像三曲线”入法。速度、方法、胆识三条曲线分列,取过去一年的滚动值,不拼命“冲刺”某一项,而要稳定、均衡、能复盘。
吏部明确:任何一次“临门一脚”的突击,都必须附带失败样本与群众回执,否则曲线不计入升迁依据。会场响起几声低低的咳嗽,像旧习惯被扯了一下。
第四条,家风并联回执。林允儿曾反复强调“把廉放在家门口”,这回被写进条文:亲友回避三清单、饭局拒绝卡、家企报备表并联上云;签名回执成为干部画像的刚性字段,空白不得。
谁把“家风签名”撕下一联带回家,另一联进库,考核季以数字呈现,不听述说。
第五条,“走廊证+透明指数”。跨部门事项必须按“抽签—核权属—并联—回执”一条线走;群众、企业、媒体可在透明指数上按编号检索流程。
吏部给了一个很短的注释:先看红点,再看绿线。会场的灯光在这一行停了两秒,像刻意提醒。
讨论开始,有省份代表担心“过于刚性”,会压制干部积极性。吏部把“不可复制清单”翻到第一页:财力赤字、数据断点、干部体制未校准。
三条任意一条没补齐,先练管道再谈速度;补完之后,再看曲线。李一凡没插话,他知道,中央现在不缺口号,缺的是把话变成尺子的决心。
午间分组座谈,吏部把“岭州经验摘录”发到每桌。有人翻到“失败者公开课”的截图,问这东西能推广吗?旁边的人回答:推广的是格式,不是翻拍;推广的是“错—改—证”的证据链。
又有人翻到“家风并联”,问会不会过于隐私。吏部司长指了一下页脚:这不是窥私,是把公权边界钉在家门口,签名之后就是证据。
下午的定稿会把“试点字段”敲成表。每一条后面都附上“证据位”:影像、编号、签名、回执,缺一不可。
岭州被指定为首批牵头省份,另有两省自愿申领试点任务。主持人低声加了一句:谁拿了,就等于把头伸出去了。会场安静,没人退后。
吏部还加了一个“反吹风”阀门。今后任何“总结片”“经验长文”,如不附“可复制件”和“不可复制清单”,一律退回。学院、媒体、地方宣传,同样适用。
林允儿在后排记下这句,手指在本子边缘点了一下,她明白,这一条会让很多镜头“难看”,但只有难看,才值得看。
傍晚,征求稿完成,五条条例清清楚楚。李一凡在会场外的长廊停了会,电话震了一下,是广城秘书处的提醒:透明指数今日“家风回执”新增一千余份。那串数字在屏上像细珠连成一线,安静又有力。
回到驻地,他把五条重新写在便笺上,然后一条条对照岭州的现实:公开课常态化已成型;并联短表省级平台上线八成;三曲线画像算法稳定运行;家风并联回执覆盖率需再抬五个百分点;走廊证的跨省对接还缺一处边界测试。便笺的末尾,他写了四个字:先补短板。
夜色里,四九城的风沿走廊掠过,会议中心的旗面微微起伏。他忽然想到潇湘那面问题墙,想到群众在墙下写的那句“托人不如托墙”。
现在,这面“墙”被搬到了吏部的制度里。不是某个省的墙,而是全国都能摸到的尺子。
第二天清早,吏部把“新政五条”发出征求稿版本,限定在若干试点省内部流转。岭州收到电文,首页的注脚只有一句:先走样本,再走荣誉。李一凡转身,把这八个字写到岭州省委会议室的白板上,压得很重。
他没有庆祝,他把会前准备的那份“失败样本清单”又翻了一遍:窗口多证合一的错位、施工夜停的假表、术语压不平的推诿……每一个错都还在提醒他:制度不是褒奖,是倒计时。
倒计时到了,干部要把走路的姿势变成肌肉记忆;倒计时到了,群众要把“看见”变成“相信”。
向四九城返程前,他把五条又看了一遍。页脚印着两条细字:证据优先,群众给分。
他合上纸夹,心里很明白——岭州的“经验”,今天起不再属于岭州;而他,也不可能停在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