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萌萌指尖无意识绞着，声线渐沉：\"我和薇薇从高中起就同窗了。她自小父母离异，父亲在工地打工，每年只在除夕寄回些钱，底下还有个刚上初中的妹妹。祖孙三人挤在乡下老屋里，妹妹留在村小念书，她从高中到帝都大学的学费，全靠助学金和周末发传单、寒暑假做家教硬撑着...\"她垂眸盯着自己蜷起的手指，指腹摩挲着空气里的虚点，\"去年深秋奶奶在菜地摔断腿，她每周五傍晚都得揣着两个干馒头，挤五个小时绿皮大巴回乡。医院陪护床上铺着的旧棉被，边角都磨出了棉絮，她就蜷在走廊塑料椅上写高中毕业论文，台灯罩还是用广告纸糊的。\"
说到这里她喉结轻轻滚动：\"那时她父亲在沿海赶工期回不来，那个自打离婚后就没露过面的母亲，却突然拎着保温桶出现在病房。整整四十七天，她妈每天天不亮就去菜市场买筒骨炖汤，把薇薇和妹妹的校服浆洗得发白，临走前还从贴身布兜里掏出只刻着缠枝莲的银镯子，攥着薇薇的手腕戴上...等奶奶能拄拐走路的那天，她妈趁清晨雾重走了，只在窗台上留了半块没用完的肥皂，连张字条都没留。\"
……
江逸尘指尖还未离开女儿腕间，八个姐姐已七嘴八舌开口——
\"我就说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二姐攥拳的手陡然收紧，鬓边碎发随着语气轻颤，\"当年她妈头也不回地走了，这会儿突然热络，指不定憋着什么盘算呢。\"
\"可不是嘛，\"五姐指尖叩着桌沿，烛火在她指间跳跃，\"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勾当见多了，那银镯子保不齐沾着晦气，赶紧让薇薇摘了！\"
话音未落，江婉仪忽然扣住江萌萌的手腕，玉簪流苏随动作轻晃：\"萌萌，你闺蜜的妈妈临走前一晚可曾叮嘱过什么？\"
江萌萌愣神片刻才点头：\"薇薇说，她妈妈送银镯子时让她一定戴到大学...那镯子她上周才摘掉。\"她突然攥紧裙角，睫毛剧烈颤动，\"难道那镯子真有问题？\"
江萌萌话音刚落，江婉仪八姐妹面面相觑，竟无人接话。二姐下意识攥紧了手，五姐转着指间的戒指。
萌萌的手微微发白，转头望向父亲。江逸尘的声音沉下来：\"但凡沾染地阴煞气的古镜、残玉这类聚煞之物，怨魂会顺着活人体温蒸腾的血气，化出万千细如牛毛的墨丝。\"
\"这些阴丝会顺着血脉经络钻营，最终聚于女子子宫阴寒之地——以煞气为胎，怨气为形，待时机成熟便...\"
江萌萌惊得攥住爸爸袖口。江逸尘盯着女儿腕间，喉结轻轻滚动：\"你闺蜜那只银镯，怕是在她戴上去的瞬间，就...\"
江萌萌猛地抓住父亲衣袖：\"那该怎么办呀？\"
江逸尘掌心轻轻拍着她颤抖的肩背，指腹蹭过衣料下细微的战栗：\"傻丫头，\"他眼尾皱纹在光线下舒展开，\"爸爸不是早跟你保证过吗？\"
……
江萌萌用力点头应着，发尾还未晃完，就见床上昏迷的林薇骤然睁开眼。她指尖攥紧被褥，指节泛白，目光直直锁向江逸尘，眼底惊惶像墨滴入水般晕开：\"江叔叔，方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萌萌帮我褪银镯时碰了那东西，她会不会也...\"话音尾端裹着不易察觉的颤栗。
江逸尘踱步至床边，衣角扫过床沿雕花，他俯身时鬓边几缕灰发垂落，眼角纹路在暖光里漾开温和的笑意：\"傻孩子，\"掌心轻轻按在林薇汗湿的额角，\"不会的。\"林薇听到这两个字，紧绷的肩头骤然松垮，喉间逸出半声释然的叹息，抬手拭去额角沁出的薄汗，喃喃道\"那就好\"，尾音里还浮着未散尽的余悸。
屋内凝滞的空气刚要松动，江秋瑜三姐妹却互递眼色，绣帕掩着唇尖轻嗤：\"瞧这情谊多深厚。\"萌萌忽的眨动长睫，那双浸着水光的眸子弯成月牙：\"堂姐们莫不是在吃醋？\"三人慌忙摆手，锦缎衣摆带起的风卷得烛火明明灭灭，江秋彤鬓边的珍珠步摇晃出细碎流光。她们的妈妈江秋灵看着这一幕，不由得失笑——三姐妹鼓囊囊的腮帮像含着梅子，绷直的脖颈却悄悄透着别扭，连腰间……都随着转身的动作撞出清脆声响……
江婉仪、江雅琴、江芷若等七姐妹望着这场景，终究没忍住噗嗤笑出声。她们挤挤挨挨凑上前，环佩相撞发出细碎声响，话音里还沾着未散的笑颤：\"对不住呀秋瑜，实在是没绷住这乐子。\"为首的江婉仪用袖口掩着唇，眼尾笑出的细纹在烛火下明明灭灭。
三姐妹见阿姨们笑得前俯后仰，连妈妈江秋灵眼角都漫着盈盈笑意，三双绣着缠枝莲的鞋尖不自觉地碾着青砖。江秋瑜的脸颊霎时腾起两朵红晕，从耳垂下方蔓延至脖颈，连带着说话都有些磕绊：\"你、你们...\"指尖慌乱地绞着衣角，指缝间的锦缎被捻得泛起细密褶皱，暗纹里的金线在晃动中流转出微光……
江秋瑜、江秋蕊、江秋彤三姐妹脸颊飞红，望向好几位笑得肩颤的阿姨与母亲，眼角余光不经意瞟见舅舅江逸尘，眉峰舒展间透着淡然。江秋彤忽然抬手朝那边一指，发间的……摇随着动作轻晃，声线裹着羞怯的颤意：\"你们瞧——舅舅都没打趣我们呢！\"她话音未落，身旁的江秋蕊已悄悄拽了拽姐姐的衣袖，在木地板上碾出细碎的纹路，倒像是春草在风里怯生生摇晃。
阿姨们和妈妈忽然看向江逸尘，二姨抬手抹了把笑出的眼泪，喘着气问：“弟弟怎么不一起乐呵？”江逸尘被众人看得一愣，指尖蹭了蹭后脑勺，连鬓角的灰发都被带得乱了几分：“你们笑成这样，倒让我想起以前——不过到底什么事这么逗？”他低头时，眼角的细纹里还凝着困惑，整个人透着……打趣时的无措，倒像个没反应过来的大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