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宁前脚被丢进牢房里，后脚韩执就走了进来。
而狱卒此时就站在韩执身后，生怕这个犯人忽然暴起，把这个年轻老大给挠了。韩执每往前一步，狱卒就跟上一步，几乎是寸步不离。
韩执看着衣着还有些凌乱的周宁，十分人性化地说道：“给你一点时间，整理一下着装。”
周宁满脸惊惶，颤抖着双手匆匆整理衣衫。韩执静静地等待，待到他整理好了衣服，韩执才开口，问道：“你知道今天为什么要带你过来吗？”
周宁咽了咽口水，声音发颤：“韩少卿，这……可是和礼器的事有关？”
“不错，”韩执点点头，“我也不客套了，与你明说——我已经可以证明，是你把礼器偷换成赝品的。”
“我……”周宁愣住了，但是他还是摆手，否认道：“韩少卿误会了，我……下官平日里虽不说尽忠职守，但是也不……不干这些腌臜之事啊。”
“如果说，你和此事无关的话，那就代表你不会碰过那些个赝品，对吧？”韩执倒是不着急，先是如此问道。
周宁此时就连忙点头，说道：“韩少卿所言极是，下官从未碰过那些赝品，更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何误会。”
韩执笑了笑，说道：“那如果说，我有你摸过礼器的证据呢？”
周宁闻言，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哆嗦嗦，却半晌说不出话来。韩执伸了个懒腰，然后说道：
“你在这里等着，我感觉你的脸不够白，给你拿点宣纸牌粉饼。”
周宁听到韩执这话，脸上满是错愕之色，他不明白韩执在这关键时候为何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韩执却不紧不慢地转身，对着狱卒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同走出了牢房。
狱卒此时就凑上来，恭恭敬敬地问道：“韩少卿，您刚刚说的那个什么......粉饼，可需要属下前去寻找？”
韩执轻轻敲了他一下，笑骂道：“他笨你也笨啊。”
狱卒摸了摸脑袋，恍然大悟，脸上露出憨笑：“韩少卿，您这是使计，故意吓唬他。让他心里没底，自己先乱了阵脚，好从他嘴里套出真话，对吧？”
“不仅如此，我也确实要去取东西了。”韩执笑着点点头，“我已经有证据可以证明他偷换了礼器，现在需要回去取。”
狱卒一脸好奇，却也知道不该多问，只是紧紧跟在韩执身后，直至韩执回到自己的办公房。韩执径直走向书架，从一堆卷宗中翻找出那本夹着指纹印纸的卷宗。
再次回到牢房，周宁依旧蜷缩在角落里，看到韩执进来，身体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来，周宁，”韩执直接坐到了一边，“我先问你一件事，昨日章主簿去你们那里采集指纹的时候，你印的是你自己的指纹吗？”
周宁听闻，眼神瞬间慌乱，下意识地避开韩执的目光，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他嗫嚅着，声音小得如同蚊蝇：
“韩少卿，那......那自然是属下的指纹，我怎敢在这等事上弄虚作假。”
韩执也不看他，就这么轻轻翻开卷宗，将礼器上的指纹印纸与周宁那日留下的指纹样本并排放置，纸张摩挲的细微声响在寂静的牢房里格外清晰。
“既然是你亲口承认的，那可就太好了。”韩执此时就看着身后的狱卒，问道：“都记下来了吗？刚刚开始，说的都算是供词了。”
“复韩少卿，已经记下来了。”
韩执微微颔首，目光重新落在周宁身上，然后把两张宣纸放到他的眼前，问道：“周寺丞，你且来看一看，这左边这份可都是你当时印下的指纹、亲自署的名吧？”
“这......”周宁不知道什么是指纹，但是却从中察觉到了一股隐隐的不安，“这指纹，又和下官是否偷换礼器......有何关系？”
韩执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便反应过来，周宁竟不知指纹为何物。他耐着性子，缓缓解释道：
“周寺丞，这指纹，乃是你手指腹上独特的纹路，世上绝无二人相同。你瞧，这左边纸上的指纹，是你昨日亲手所印，而右边这份，是从被偷换的礼器之上采集而来。”
说着，韩执拿起两支细竹签，分别指向两份指纹的关键特征处，道：“不说别的，你看此处的箕形纹，还有这螺纹的走向，二者完全一致。这便足以证明，你曾触碰过那被偷换的礼器。”
“而礼器上就只有这一对指纹，你说，这不是你偷换礼器的铁证又是什么？”
周宁此时涨红了脸，又道：“这......这万一是有人栽赃于下官呢。”
“栽赃？”韩执此时就笑了，“我可以这么告诉你，在昨日之前，全天下，最多只有两个人知道关于指纹的事情。而另外一个人，估计在外面的州府。”
“所以，根本不存在有人利用指纹来栽赃你的可能，承认吧。”
周宁此时才低下头来，终于承认了：“这......这偷换礼器的事情，确实是属下做的。”
“为什么这么做？谁指使你的？”韩执此时便是追问道——
毕竟这种事情事关重大，在现在的“奉天”时代，祭天的事情基本都很重要。一旦出事，按照此时的说法，那就是破坏国运。
而周宁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常寺丞，家里肯定有妻儿要供养，怎么可能拿全家的命来干这种事情？哪怕是在重文的现在，那也是要贬官的事情。
以周宁的俸禄，家境虽不算富裕，却也衣食无忧，怎会为了钱财，轻易冒此天大风险？光是让林正源收买，可不足以能把他打动。
难道就是只为了贬了魏熙平？显然不太可能，肯定有人在指使。能指使的必然都是大人物，而那些大人物是想干什么呢？
只是为了针对魏熙平？那也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