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对于这件事,臣也有过错,臣竟然没有及时发现。”
“卿公事繁多,难免有疏漏之处。”李彦很配合地给了杨宁一个台阶。
“臣这就去好好调查这件事。”杨宁行礼,面目平静,语气也平静,但大家都知道,他可能要搞事情了。
“陛下,臣觉得这件事,可能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一直在旁边打酱油的曹谦德,突然说道。
李彦也不急,他没有表态,他更没有说要搞事情。
这件事的确如曹谦德所说,不是查案那么简单。
孙幸是户部郎中,他管理江宁商税,可他是新政派推上来的人。
太康十一年的局势,与太康五年的局势早已天差地别。
那一年,皇帝软禁魏芸后,开始全面动员抗魏,与此同时启用大量新人,也就是现在的新政派。
新政派快速遍布各个州郡县,在大夏轰轰烈烈掀起了一场又一场前所未有的改革。
从银行结合土地改革,引起了土地金融政策,到银行放贷商社,拉动工厂遍地开花,进一步引起的产业链搭建,推动了造船业的发展。
这些都在做一件事:创造并重新分配财富。
在这才财富的重新分配中,新政派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
然而,谁都知道,因为改革需求急切,新政派为了完成阶段性任务,吏部在安排官员的时候,采取了从宽的政策。
这就导致了大量非真正的改革人士,进入到了新政派里,他们借着改制的口号,获得政治地位和资源,在这场大势所趋的财富创造中捞取自己的利益。
并且,随着这些人的数量增多,他们开始联合在一起。
这些局面,身为皇帝的李彦,心中自然清楚。
甚至他也知道,朝堂上下的局面,比这还要复杂得多的多。
他知道,但他必须加装不知道。
新政是皇帝要搞的,新政还必须一直推行下去,不能停。
第五次夏魏之战结束了,新的停战局面来了,改制要更加深化了。
对新政派动刀子的,也得动。
可皇帝不仅仅是世俗权力的掌控者,还是法理上和意识形态上的最高存在。
无数人每天都在揣摩着皇帝的意图。
这要肃整新政派,显然不是直接粗暴地肃整。
一旦直接粗暴肃整,必然引起人心震动,那些利益投机者害怕倒好说,问题是干活的人,也可能被拉下水。
所以,从现在开始的肃整,比过去的任何一年,难度都要大,并且以后会越来越难。
那如何做呢?
首先就是保持沉默,至少不再轻易表态。
李彦看着曹谦德,说道:“左相有何高见?”
“臣愚钝,这件事如果要查,恐怕牵涉会非常大,臣对以权谋私这种行为是深恶痛绝的,但臣作为门下侍郎,必须提醒陛下,可能会影响到目前正在推行的诸多政策。”
“那左相的意思是,就这么算了吗?”李彦冷声问道。
“臣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何意?”
“臣认为,可以由刑部来主持,就是一场案件。”曹谦德余光偷瞄了一眼杨宁,继续说道,“若是督察院立刻介入,必然又让人怀疑可能存在很大的事情,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和混乱。”
“左相的意思是,顾虑他们的猜忌和混乱,朝廷连严查以权谋私都不能去做了?”杨宁适时地又开始冷声讽刺起来,“左相这个好人倒是当了,朝廷上下因为纲纪混乱,吏治崩坏,这个后果,谁来承担?”
“杨督察这话说的,并不是杀人就是办事。”曹谦德不客气地回怼,“有时候杀人杀多了,事情谁来做?”
“瞧您这话说的,只是查一查孙幸的情况,怎么就立刻变成杀人了呢?”杨宁嘴角一抬,下巴微微往上,看也不看曹谦德一眼。
就差把“鄙视”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陛下,老臣是为了大夏!”曹谦德赶紧换了一副嘴脸。
李彦“犹豫”起来,他说道:“左相说的似乎也有道理,现在各州郡,尤其是徐州、赵州正在大刀阔斧,朕不想影响人心。”
“陛下,该查的就得查!”杨宁说道,“决不能姑息,否则有朝一日,后果不堪设想!”
“右相怎么看?”
“臣支持杨督察去查!”宋濂说道。
“臣也支持!”公孙赞说道,“现在一些官员和地方的商社勾结,存在大量偷税漏税。而且本身就应该查!”
“先审查孙幸。”李彦又犹豫了片刻,对杨宁说道,“要公正严明。”
“陛下放心,臣办事,向来秉承着公正严明,绝不乱来。”杨宁说道。
当天晚上,督察院后面传来杀猪般的哀嚎。
“杨宁!你要干什么!你屈打成招啊你!”孙幸愤怒地吼道,“你凭什么对我用刑!”
杨宁坐在椅子上,专心地写着什么,头也不抬地说道:“把名单写出来,不然会打断你的腿的哦。”
“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你见不到陛下,你儿子今天见了陛下。”
“我儿?”
“是的。”
“他……”
“他不但见到了陛下,还在兴隆街敲诈陛下,并且后来还联合江宁县尉一起再次敲诈陛下!”
“你放屁!你放屁!”孙幸下午就有听到过一些传言。
据说皇帝今日微服私访,在某个地方出了事。
这件事其实在消息灵通的官场已经流传,但具体是谁,到底做了什么,却众说纷纭。
孙幸绝没有想到,他下午还在那里好奇,傍晚就被抓到了督察院里,并被告知,皇帝微服私访遇到的问题,跟他儿子有关。
“你知道我杨某人,从来不敢拿皇帝陛下乱说事。”
孙幸顿时如遭雷击。
“你最好把名单全部写出来,不要逼我对于采取一些特殊的方法。”
“杨宁!我是新政派!我是新政派,我之前可是一手将江宁的兴隆船坞做起来了,那是我的功劳,你确定要对付我吗?”
“嗯,继续说下去,本官确定要对付你,你会让谁站出来对付本官,都说出来,最好是详细地说明,名单本官从来不嫌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