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宛海微微一愣，随即冷哼一声，言语便像是拉开闸门的洪水，倾泻下来，“别把自己放在至高无上的位置俯视我，这会儿觉得我想看你的笑话儿，方才你不也躲在树后面看我的笑话儿吗？你不过是出身好一些，可说到底，不过是跟我一般，是陛下摆在宫里的玩意儿罢了！”
“若是做个摆件儿，你能如意，便也不是如今这般了，还要费尽心思换了衣裳，可惜南雍的陛下又不吃你这一套！”金宝缓缓的说，她默默查看着李宛海的神色。
果然她的目光似乎燃起了大火，刚才抱在一起的手臂也落下来，“你不必瞧不起我！我也不怕你去跟陛下告状，我同陛下确无什么真情意，当初我能为他色诱废太子，他登基为帝论功行赏，我便讨要了我如今的地位，令我母家也光耀门楣，这便是我所图的，我活得自来比你更明白，而你所图呢？陛下的心？呵呵！”她一连串的冷笑，“咱们这位陛下何曾有心呢？便是有，也给了那谢晏晏，随着她的魂儿，上穷碧落下黄泉了。”
“便是陛下从前有过心爱的人，也都是从前了，我不想计较这些，我只信他现下同我说的，况且谢小姐已然仙逝，一切蜚短流长都是对她的不尊重。”金宝道。
“你若是真的信，便不会有与我这番话了，”李宛海眼风一瞟，“陛下自幼困在缚灵塔，受尽折磨打压，一副心肠早就磨成了铜皮铁骨，生人勿进。便是天仙下凡，他又岂会多看一眼？但凡是多看了几眼，必是对他有可利用之处罢了，你一个天真的西凉公主，与他素昧平生，你便相信他一眼钟情于你？笑话！你怕是话本子看多了！”
“看起来他是很宠爱你，与你同进同出，甚至带你去从不令人踏足的云筱山，还将你留宿在甘泉宫，入了魔般的待你好，你以为他爱得是你吗？你有何过人之处？若论女人的好处与技艺，你又如何与我相比？你从小备受荣宠，也不要被宠坏了脑子，真的以为凭借你这个人，就真的可以得天独厚？”
“因我，与谢晏晏生得一样？”金宝的脸色苍白起来。
“这一点，你说对了，我必是比不上你的，可我们两个谁也比不过谢晏晏，她死了，也许她一直活着，也不过如我一般，没了价值便被弃如敝履，可惜她倒是命好，人是没了，可生生剜进了陛下的心里，成了他心头血，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任谁也越不过去。”
“谢晏晏从陛下最落魄的时候便陪伴他，她比你还傻，几乎将全部身家都搭给了陛下，结果陛下休弃了她，要立我为妃，此时当年的京都无人不知，后来谢晏晏痛定思痛，最终决定远嫁南雍的昭明太子。”
“嫁给了昭明？”
“对，几度背叛与离弃，谁能受得了？”李宛海看着她，凑近一步，“她最后关头去爱的人，是昭明。”
“这世上最难最痛的便是爱别离，求不得，谢晏晏把这两样儿占得死死的，她将别离留给陛下，她自己的心却留给了南雍的昭明，后来陛下转回头想把她抢回来，甚至不惜以武力力挫南雍，可惜谢晏晏当时已经心灰意冷，到底还是死在了南雍。”
“是谁杀了她？”
“不晓得，不过这两个男人，昭明是决计不会对她动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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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金宝失魂落魄的从桃林里出来，任凭云朱怎么问也不开口。
她们依然是朝着大政宫的方向而去，只是金宝的脸颊苍白的厉害。
李宛海的话如同雷击一般剧烈的回荡在她脑中。
“你不过是好命生了一张同她一般无二的脸，也不知到底算不算好命。”
“说起来，到底是你可怜一些，这世上图个情字的女人都是造了孽来的，从前的谢晏晏也是，自以为可以得到陛下的真心，可做了帝王的男人哪里会跟你掏心掏肺？不过她也算做了好事，自个儿虽没得到，可到底便宜了你，单凭这张脸，你便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听我一句劝，莫要同陛下追究，自然给足了你想要的尊荣，若是你较真着要他爱你，可真的是实心的傻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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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觉得糊里糊涂的走着，能听到云朱的声音，但是仿佛渺远的没有边际，脑子里都是与祁欢相识后的画面，一切以往不能理解的细节，如今都找到了答案。
恍恍惚惚间已经到了大政宫的门口，她蓦然抬头确实一阵心悸，是谁的心有了变数？明明来之前她想要的并不多，他身边的一个位置，和睦友好的帝后关系，现在怎会变得心如刀绞？
她沉浸在他的守护里，他们一寸一寸的靠近，直到有了第一个拥抱，第一次亲吻，是不是这样将她变得越来越贪心，贪他的温暖，贪他的陪伴，贪他的姿容，如今贪他的一颗真心。
一个时辰前她还觉得是李宛海人心不足蛇吞象，可她又何曾不是？最初的她不就是想要一个避风港吗？
是祁欢，拉着她的手，引着她哄着她，变成另一个谢晏晏吗？
进了大政宫，祁欢还在桌案前忙碌着，她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才举步往里走，祁欢抬起头，亦未想到金宝会来，见她竟然脸色异常的苍白，似乎眼神都有些恍惚。
他连忙站起身，几步来到她的身边。
“你不好好休息，怎跑来这里？为何这般憔悴，我走之后，你莫不是着了凉？”他好看的眸子流露出关切的目光，也想要拉她的手。
金宝抬起头看他，还是那般令她着迷的脸庞，她明明可以和阿锦、小白和那么多小动物用心交流，却唯独看不懂祁欢此刻是真心还是假意。
亦或者，他是全然真心的，却不是对她。
思及此，她触电般的侧身，躲开了他的手。
他这么爱那个姑娘，也会忍下心肠，杀了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