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而看着仰靠在沙发背上的楚立泓说道：“死心塌地。”
楚立泓从靠背上起来，秦非而看到他眼里有泪光，心里感慨万千。
楚立泓点了点头：“我可以为他卖命。尽管这四百五十万对温啸凌来说，可能不是多大一笔钱。但对当时的我来说，不仅是一笔救命钱，也是对旁观者宇宙的肯定，对我的肯定。”
“我在这笔钱里，看到了我的价值，看到了奋斗的意义，看到了未来，看到了余生的希望。那种柳暗花明，绝处逢生，迎来光明坦途的感觉，我永远也不会忘记。”
“他让我等母亲康复后去找他。我以为，他急着要我兑现承诺。但是，他找了一个业内知名的职业经理人教我，说旁观者宇宙还是我的，未来会注册一个公司，旁观者宇宙是这个公司的第一个产品。”
“未来，要怎么运营旁观者宇宙，由我决定。”
“所以，有了‘宙变’科技，有了刚在商界冒头就出名的‘楚总’，有了后来我所拥有的一切。”
“其实，我心底一直很感激他。没有他，旁观者宇宙经过后续完善，也许也能卖个不错的价格，但我母亲等不了那么久。”
“我让他来找你，并不是因为受到威胁，是出于感激。我道歉，是不知道他会这么粗鲁地对你。”
楚立泓甚是难为情：“我以为，他有求于你，会和你好好谈，甚至好好求你……没想到，和对我也没多少差别……”
秦非而听完这段，比楚立泓还尴尬。
他挠了挠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一直以为他是反派，这才揍了他一顿，以为能替你讨回点公道。你这么一说，倒显得我像个反派……”
楚立泓看着他这自责的样子，忍不住开怀大笑。
“你笑什么？没头没脑的。”
“看着你还是少年心性，我很开心。”
闻言，秦非而听出了些意思，也笑着调侃：“怎么，担心我突然长歪，成为大反派啊？”
楚立泓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是啊！看到你的信息时，是真担心你。一直联系不上，去报警，得到了你出境的消息。有点担心你想不开。”
秦非而抬起茶杯朝楚立泓扬了扬：“以茶代酒先谢过了。”
“茶先喝了。酒还是得喝，我也难得逮到你。”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儿，秦非而还是记得温啸凌是有条件的，便问了一句：“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什么代价？
楚立泓想起了那天。
旁观者宇宙上线一个月，接连打破各种记录，整个公司处于快速扩张中，所有同事都尝到了胜利的喜悦，楚立泓也因为旁观者宇宙的喜人成绩而欢欣。
大家都在为这个月的骄人成绩庆祝，楚立泓在庆功宴上，接到了温啸凌的电话。
半小时后，他出现在了温啸凌的别墅中。
他知道，兑现承诺的时候到了。
他把各种可能都想了一遍。
他甚至以为温啸凌可能……可能想对他……
他尝到了巨大的喜悦，所以，来付出代价，虽然有些忐忑，却也没太多抗拒——毕竟，既然是交易，那就没有只得利不付出的。
房间里，温啸凌穿了一套骑马装，配着那张冷厉的脸，看起来贵气极了。
楚立泓想，应该是女孩子喜欢的类型。不过，他是个男的……
算了，咬咬牙靠近，在他两米外站立。
温啸凌慢条斯理翻完了一页书，这才指着浴室的方向，抬眼看他：“进去，洗干净点。”
楚立泓看到书旁边有一条皮鞭，大概就和温啸凌的手臂一样长，质地看起来很柔软，手感应该不错。
他以为温啸凌今天骑了马。
楚立泓怀着难以言明的心情进了浴室，看到了浴缸里飘着的红玫瑰，心情更复杂了……
他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好。他深吸一口气，脱了衣服，进了浴缸。
泡澡其实是一件很享受的事，但楚立泓心情过于复杂，所以，没法享受。
那一刻，他把自己当成了一具尸体，虽然在认真搓澡，但思绪已经离体了。
他想，他要提前适应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
当他带着他的身体走出去时，温啸凌瞥了一眼，略嫌弃地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回去：“穿件浴袍，别搞得那么……你以为我叫你来做什么？”
楚立泓差点当场石化，鬼知道他当时做了多久的思想工作才出来，结果，竟然猜错了温啸凌的意思。
他大口喘着气全身僵硬地走回浴室，这才发现柜子里挂着浴袍。
他怪自己太过紧张，竟然连这都没看见，才做出了这种蠢事。
同时，温啸凌的身影，在他心里又高大了一分——人家这么大一老板，人年轻，长得又帅，真有这种癖好，直接……直接找人谈不就好了……
这个群体虽然小众，但……
楚立泓回神后，整整齐齐穿着浴袍出了浴室。
他心里甚至在偷偷开心。
不是他想的那样。
真是太好了。
大概是开心太外露，温啸凌带着莫名的笑意看了他一眼，楚立泓又开始紧张了。
不会又会错意了吧？
温啸凌歪了歪头，眼神看向了桌面：“把面具戴上。”
楚立泓这才发现，皮鞭旁竟然还有一个面具。
那是个灰黄色的面具，是一张做得非常逼真的脸，只不过，眼睛的部分是闭着的。
面具的额头上有个斜着的十字疤痕，是这张脸上最明显的特征。
幸好，面具的鼻孔部分是留了孔的，看到这里，楚立泓拿起面具戴好。
他最后一眼，看到温啸凌给自己的手戴上了一副手术手套。
“敞开上衣，露出胸口和后背。”
看到楚立泓戴好面具，温啸凌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楚立泓心里又凌乱了。
难道……还是自己想的那样？
算了，咬咬牙照做。
“躺床上去。”
楚立泓身体再次僵硬了起来。
但他还是摸索着倒下了。
因为眼睛的部分没有洞，他心里生出了淡淡的恐惧感，随即又觉得，反正也要闭眼，就当是一场噩梦好了。
“害怕吗？”
温啸凌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清楚到楚立泓甚至觉得他是咬着牙说的。
楚立泓不知道该不该有反应，但因为没有听到动静，于是咬着牙摇了摇头。
“唰！”
楚立泓感觉一阵冷风从胸口处吹过。
他猜测可能是那根皮鞭。
他忍不住颤抖。
皮鞭声再次响起，却一直没落到自己身上。
恐惧感越来越强烈。
温啸凌看着躺在床上开始抖的人，大声笑了起来。
楚立泓虽然害怕，但脑子还算清醒。
他觉得温啸凌应该是希望看见自己这种害怕甚至瑟瑟发抖的反应。
面具上的人，对他做过什么？
这场“惩罚”看似是针对他的，可其实不是。
如果是对他的，完全不用戴面具。
这只能是一种报复。
在楚立泓试图理智分析时，鞭子还是落了下来。
但是，没有想象中疼。
有点热热的，一丁点疼。
“感觉怎么样？”
又一鞭子落了下来。
“觉得屈辱吗？”
一句话一鞭，话头起扬鞭，话头结束落鞭。
“你以为我在做什么？”
“我在羞辱你！”
“你怎么不害怕？”
楚立泓听闻他的话，开始配合着瑟瑟发抖。
“你就应该在我的鞭子下颤抖！”
“你应该害怕！”
“你应该痛哭！”
“你应该求饶！”
……
鞭子没再落下来，大概是打累了。
楚立泓一直没动，直到听到了关门声。
他拿下面具，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只见上面布满了淡淡的红痕。
要说屈辱，多少还是有一点，但是，温啸凌对他做的事情远远没有他想象中那么恶劣，一对比，他就觉得也还好。
况且，因为那张面具，他猜到了温啸凌或许遭遇过类似的事——被霸凌。
是真的被拳打脚踢那种。
而不是温啸凌对他这种，只在他皮肤上留下痕迹，连血肉都完全没伤到。
他呢？
别人当时是怎么对他的？
后来，他根据面具上的疤痕，找人去他的学校，还真查到了一些线索。
温啸凌当年被一个以庞烈为首的小团体欺负了两年，被打被骂被收保护费都是常事。
直到升学，这种情况才有改善。
所以，楚立泓能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
因此，后来温啸凌每次叫他，他都毫不犹豫地去了。
没过多久，他让人把找到的证据送到了警方面前，庞烈被抓，温啸凌把他叫过去，用抱枕砸了一通。
当时，楚立泓心里其实是开心的。
杯子，茶壶，书本，台灯……那个房间里可以砸他的东西可太多了。
温啸凌偏偏选了一个最没用的——抱枕砸过去，不疼不痒。
楚立泓怕他不尽兴，没法撒气，亲手递了台灯过去。
他想，哪怕温啸凌真的用台灯砸他，他也忍忍就过去了。
没有想到，温啸凌下不了手，把台灯砸到了墙上。
温啸凌还因为碎片划伤了他的脸急了，这是他不敢想的，但确实发生了……
那天，他开车离开那片别墅区时，心里轻松极了。
回忆结束，看着秦非而还等着他的回答，他想了想，看着窗外的湖面说道：“比起他给我的，代价不值一提。”
秦非而也不再追问，只默默喝了口水。
“他……让我帮他拔了心里的刺。小事一桩。”楚立泓还是补充了一句。
秦非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又想到了温啸凌的威胁，还是不放心地问：“他真的没有用你的隐私威胁你？”
楚立泓坦荡地回道：“他这么逼你，我确实没有想到。但是，你当时不答应他，我相信他也不会真的把这事曝光。”
“你这么相信他？可是，他告诉我了……我觉得你还是小心一点，别谁都信。”
“因为，他赌你不可能说出去。与其说是我相信他，还不如说他相信你。”
秦非而仔细想了想，然后有点不敢相信地问楚立泓：“他利用了我？”
楚立泓听到这里，心里有些难受：“或许，我也利用了你？”
秦非而听了这话，来回细细打量了楚立泓，看对方不像在开玩笑，突然感觉有点难受：“你为什么要这么说？”
楚立泓有点惊讶他的反应：“你不应该问‘你为什么这么做’吗？”
秦非而认真对比两者的不同，甚至伸出手指比划：“这是不同的。你没利用我，却诱导我以为你利用我。你想做什么？和我绝交吗？”
楚立泓看他的眼神明显有点慌了，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明知道秦非而不是这样想的，为什么非得把这不够光明的想法传播给这样一个光明磊落的人？
“不是。我有事相求。”楚立泓不得不把此次来的目的说了出来。
秦非而松了口气，又笑了起来：“我以为怎么了呢。说吧，想让我做什么？”
看他这么直接，楚立泓也不扭扭捏捏。
“宙变科技遇到了瓶颈，现在急需你的技术。董事会其实不同意购买服务，怕泄露数据。他们想收购一个提供这方面服务的公司。但是，我看了市面上提供的系统，比你的都差太远了。”
“我不太愿意花钱买那些落后的产品，所以，还是想来问问你，愿不愿意把你的技术卖给宙变科技。这半年，你没有把技术卖出去，我知道你不在乎钱。所以，也不知道什么能打动你，让你帮帮我。”
秦非而听完皱了皱眉头，然后玩笑道：“哎！你把你能付出的代价和我说说，我看看有没有能打动我的。”
楚立泓看着笑得开怀的人，没再提这事。
那天，两人一起吃了晚饭，还喝了点酒。最终，直到两人要分开，楚立泓都没再提这事。
秦非而主动开口了：“你一个小时以后登机，意味着现在就要赶过去安检。你不趁还有时间，说说你的想法吗？”
楚立泓笑着拍了拍秦非而的肩膀：“看到你还是以前的样子，就够了。我也能安心回去工作了。”
“那这事成不成你不在意？”
“成当然最好，不成也正常。生意场上，成与不成都是常有的事。”楚立泓说到这里，搂过了秦非而的肩，“就不允许我借出差来看看我的好兄弟？我工作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