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一个嘴巴扇过去，赵老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睛冒金星！
“华子，我不是骂你……”
华子咬着牙：“有理说理，骂谁也不行！再骂一句我他妈整死你！说，到底怎么回事？他们卢家盖房子都盖到我们家院子去了。”
老卢：“华子，我们两家的老院子你知道啊。原来两家之间中间有一条毛道儿。他们家听说东岗子规划盖房，就加了一道树障子把那条道夹到他们家院子里面去了。”
华子：“一条荒道他要占先让他们占，将来得规划使用面积。”
老卢：“我们也没说啥呀。我们要盖房子，第一回把房基都放好了，赵老妖说将来房檐子下水，会淌到他们家院子。这也行，我们又往里让了五尺。今天我们挖地基，赵老妖又来了，说我们家挖出来的土把他们家树障子压了。我老婆过去一看，就一块土坷垃滚到树障子根儿上了。两个人吵了几句就动手了。”
华子：“蒋玉启那鼻子是怎么回事儿？”
赵老妖捂着脸：“是他们家二小子给打的……”
华子：“他说完了你再说。”
老卢：“俩老娘们打架，老蒋看见就扑上去了。我二小子也跟着扑上去，就把他给打了。”
华子：“老蒋你过来。老卢说的是那么回事么？”
蒋大牛逼：“我过去是想把她们俩拉开，没想到他们家大小伙子打我！”
卢二：“你他妈那是拉架么？上去就把我妈摁倒了。”
华子：“姓蒋的，上次开会乡土地所的人不已经说明白了么。多占一寸房基地多交一寸的钱。卢家的占地费已经交完了，公家的毛道儿你凭啥给加进你们家院子？明天我就带人去你们家院子测算面积，交不上占地费我罚不死你！”
蒋大牛逼：“那他卢二打我就白打了？”
华子：“当然不能白打。一会你们就去乡医院诊断治病。你治鼻子，卢婶儿治脑袋。看公家大夫的诊断药费条子，出医药费。”
蒋大牛逼：“她还治啥脑袋？”
华子：“你他妈放屁！你们两口子打人家一个老娘们，人家不得检查治疗啊？卢叔是生产队的，人家有汽车有四轮子大马车。你们家怎么去医院自己想办法。今后记住，老子家门口再有人破口大骂我他么整死你。都他妈滚！”
张梁子开着老解放把老卢老婆拉走了。
蒋大牛逼求了一圈儿车，也没人肯送他们去医院。
华子第二天就把土建所的俩干部请到了蒋大牛逼和卢家的大门外。蒋大牛逼鼻子青肿，简直成了雷震子了。看着刘诚和土建所的人员测量一番，蒋家的院子多出一千五百多平米！土建所成立两年，他们家欠了两年的超出占地费。
蒋大牛逼：“华子不是说，蘑菇崴子屯儿统一规划，家家两千平米。要那么算，我家才超出五百平。要不是那条毛道儿……”
华子：“那也得在两年之内盖得起房子。国家的土地不可能让你长期白白占着。”
蒋大牛逼：“那暂时不盖房子，房基地能不能扩出到一千平？”
华子：“你扩多少都行。但是没有批件，就是房照。有人按规划盖房就得给让出来。”
蒋大牛逼：“那康淑君家院子比我家俩都大。他那咋办？”
华子：“她家那院子是柳叔当年自己圈起来的。有那院子时我还没来蘑菇崴子屯儿呢。你能给缩回去么？再说，康淑君家的院子早就落在了柳青青的名下。人家可是年年交占地费呀。哎，你家交过么？乡里成立了土地管理所，到时候人家来查账，你家得交多少钱自己先算算。”
蒋大牛逼：“那你家那院子超过一千平。那你那房子……”
华子：“你以为我不想盖新房？五间房子一铺炕，年年抹房顶。我盖不起大瓦房？后边半截院子一排仓房是当年的收购站的。前面房子我们那些老知青不让动，说再回蘑菇崴子屯儿有回家的感觉。要不然我也在前面盖五间大瓦房砖院套多好。咱这为啥给那么大的院子？得有庭院经济，种菜养猪养鸡，得赚钱。你可以去问孙信义，从打那房子落到我的名下，咱哪年没交占地费？现在大桥通了东岗子就是宝地！现在就有十几家报名来年盖房的，你那小房挤也挤没了。老蒋赶紧赚钱吧！新农村建设是中央的精神。”
蒋大牛逼：“那就对了呀，我家养鸡呀。”
华子：“我说话你别不爱听。满蘑菇崴子屯儿就剩你一家鸡屁股银行了吧？你少吹点牛逼，干点实事儿行不行？三亩地几只鸡就能盖房子啊？”
蒋大牛逼：“你还别瞧不起我，过两天咱就搬家！我大儿子在城里买房啦！”
华子：“你就是搬北京去，也一样是中国人。不把占地费补齐，你看有没有人找你。”
蒋大牛逼给土建所出了欠据，这种钱他不交肯定是拖不下去了……
华子回到家的时候，康淑君带着俩闺女在他家炕上坐着呢。
“我都等你一下午了。有个事儿得跟你说。孙信义要买我家房子，连房子带院子给我一千五！”
二妞：“你最没脸。怎么又跟姓孙的搅和到一起啦？你卖了房住哪去？”
康淑君：“我没搭理他家，是你大舅给我传的话。还答应把孙信智那房子白送给我。”
华子不禁叹道：“这个孙信义是真够贼的啊。谁都没看出来的门道儿，他却老早看出来了。”
柳青青：“他到底看出什么来啦？”
华子：“这座桥一经修起来，东岗子的房场宽敞平整够大，还是统一规划，用水方便。将来不但西岗子的人都得搬到东岗子来，就是外来户也得在东岗子盖房。他要是能多买下几家破旧房子，转手就是钱！”
二妞：“这孙子真他妈贼。这空子也敢钻？”
华子：“哼哼，你家的房场够大，挨饿那年种上苞米够一家子吃一年的！又在东岗子中心位置，是做买卖的好地方。张梁子搬家那天，蒋大牛逼就问过我。”
康淑君：“那咋整，到底卖不卖呀？”
华子：“你怎么这么笨呐？孙信义买你房子要干啥？”
康淑君：“你不是说他要开小卖店么？”
华子：“他能开小卖店，你就不能开？”
柳二妞：“你可得了吧。我妈开小卖店，她们娘俩吃也得吃黄了。”
康淑君：“说的也是。就算我能管住自个，那个三妞我也管不住。”
四个人正说着，葛长缨来了，蒋大牛逼找她卖房子。
华子：“嘿，他来得真快呀。交不上占地费，他蒋玉启就要把房子卖给你，他家住哪？”
葛长缨：“他大儿子调到县城小学，在县城买房子了。他俩说是过去养老。”
华子：“扯犊子吧？蒋玉启还不到五十岁，养什么老？城里的日子那么好过？哪天不得花钱？”
葛长缨：“要是光看那破房子，我五十块钱都不给。不过那大院子太好了。孙信义不要我就要，算上超出占地费，一共三百块！”
华子：“价钱公道。”
葛长缨：“赵老妖开口就要五百，我没搭理她。今天这个价钱是蒋大牛逼主动找我说的。”
华子：“那你得赶紧立字据交钱。那两口子最容易反逛子。”
葛长缨：“所以我来找你。我让蒋大牛逼去生产队等着呢。”
康淑君：“卖房子也得经过村长么？”
葛长缨：“不是那话。华子识文断字，能写字句。他那还有印色，两方便。”
华子跟着葛长缨去了生产队，院子就扔给了康淑君。
蒋大牛逼这回还真没吹牛逼，他还真的搬进城里了。和其他人不同的是，别人搬家都无声无息，找了车拉上一些必要的东西就走了。蒋大牛逼搬家，搞得轰轰烈烈。他们舍不得花钱雇车，求了华子的老解放。
搬家的前一天，蒋大牛逼和赵老妖四下通知，求村邻帮忙装车。
搬家那天，华子开着车早早就到蒋大牛逼家。他们两口子早就起来了，各样东西已经用纸箱、麻袋装好了。太阳刚冒红，其他车辆帮忙搬家的村邻都到了，大家七手八脚将本来就不多的东西装到了车上。寻常和蒋大牛逼在广场闲聚的梁大山炮、丁掏耙，白凌云、康淑君、蔡香萍都来了。
梁大山炮：“蒋老大，搬到城里没人再跟你聊天儿扯犊子了吧。”
蒋大牛逼：“瞎扯。城里的广场比蘑菇崴子屯儿的东岗子大好几十倍，老头老太太，退休干部有的是跟谁还不能聊啊。要我说你家也搬到城里算了。没地方住，我跟我儿子说一声，让他帮你租个房。”
梁大山炮：“你拉倒吧。我放着现成的房子不住，租房去。我有病啊？”
大家一趟一趟的往车上装东西，连多年不上身的破棉袄都装上去了。
蔡香萍：“老赵，城里房子地方小。破东烂西的拿着它有什么用啊，你看现在谁还穿棉袄哇。”
赵老妖：“呦?，老蔡，谁说我们城里房子地方小？一百八十多平六间房子呢，有咱们这十间房子大。我儿子儿媳住的套间还有书房客厅，管我们俩住的房间就比现在的大两倍。要我说呀，大家今后去县城，谁也别进旅店，都到我家住去。有的是地方。”
康淑君：“那我们可不敢。你们都是城里人了，又干净又讲究，哪容得下咱这些屯老赶哪。再说了，就是你们两口子不嫌弃，你儿媳妇还不嫌弃咱哪。”
蒋大牛逼：“看你说的。我儿媳妇是北京大学的毕业生，知书达理，尊老爱幼。乡亲们要是去了，欢迎都来不及。可是话说回来了，她真要是牲口霸道，破鞋打掌的，咱儿子说啥也不能要啊。你们说是不是？”
蔡香萍：“呵呵，这么说你们进城就是享福喽。”
蒋大牛逼：“说得对。咱真没别的，就剩下享福了。没听说吗？有钱人不用看，饭店茶楼电影院。咱看不惯现在的电影，不过二人转的戏园子就离我家不到二百米，说看就看。”
蒋大牛逼不管不顾的说着大话，听的人十有八九捂嘴窃笑。六点钟左右，华子看东西都已经装好，就说：“老蒋，车都装好了。是不该走了？”
蒋大牛逼：“嗯。良辰吉日。装完车就走哇。”
梁老小儿说道：“华子，你不怕饿呀？八十多里路，不吃饭能挺下来么？”
白凌云：“也真是的。你们两口子昨晚满屯子求人，又是人又是车的，咋不预备早饭呢。”
蒋大牛逼一拍手：“哎呀，把这事儿忘了。现在咋整，锅都拔下来装到车上了。”
梁大山炮：“那还不好办。开车出去二十里地就是镇上，你们到那里，饭店正好开张。想吃啥没有？”
蒋大牛逼：“行行。到镇上吃早餐，开车。”
事实上，到了青松岭也没去成饭店。蒋大牛逼给每人买个面包就继续赶路了，理由是到县城再下馆子。可一路颠簸到了县城，开到五小学教师小区，卸下所有东西，再搬进不足七十平米的房子里，赵老妖和蒋大牛逼也没张罗去饭店。大家各自坐在车上，抽着蒋大牛逼买的一盒九毛钱的香烟，边聊边等。眼看着天已过午，蒋大牛逼说是去找儿子，可是没见找回儿子。蒋大牛逼两口子也没了。
华子说：“大家，开车往回走吧。再不回去，到家就得贪黑。”
梁老小儿小梁子说实在饿了，没办法，华子掏钱请大家吃了一顿饭。
回到家里，华子喂了院子里的活物，给自己热上饭，躺在炕上歇一会儿，柳青青来了。乡里让她捎来通知，明天上午九点开会……
华子气得一摔笤帚：“姐，这个破村长我不想干了。”
柳青青：“你不是干的挺好么？乡里村里大货都夸你呢。”
“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狗咬羊羊吃苞米，老赖欠账不还，干妈嫁干儿子，破鞋要房场，邻居打架……，我都成屯不错了。”
柳青青：“村干部可不就这些，家长里短的。”
华子：“明天开会我就跟乡里说，任务完成了，村长我不干了！”
柳青青：“还有村小学呢，村卫生所……”
华子：“你说的容易，我哪里弄钱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