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他忽然笑了，不是刚才那种慵懒的调笑，而是带上了几分锐利的兴味。他抬手，轻轻捏住我的下巴，指腹温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朕喜欢……”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压得极低，宛如情人间的絮语，却又字字清晰：“皇后你……不再装下去的样子。”
现在凑近一观察加之他油腻腻的语气，我就确定了他是黎昱，黎昱这德性，花清流来不了一点，甚至一辈子都学不会。
黎昱啊，你再一次让我大开眼界，大跌眼镜。
我的头稍稍后仰，下巴就挣脱了他的手指，顺手端起矮几上的酒杯，一脸谄媚地递到了他的唇边。
“妾闻着这酒香浓醇厚，便借花献佛，敬陛下一杯。”
一边掐着嗓子说着话，一边嘴巴离他好看的侧脸越来越近，最后在他的耳际停顿，压低了音量。
“这几天朝廷四品以上的官员几乎行动一致地上奏婪音府调转枪头残害忠良。”
庆幸吟风阁里悠扬的乐曲声完美覆盖了我说话的声音，我的话现在只有黎昱能够听到。
“我知道。”
他低语一句后笑意不改地就着我的手把酒一饮而尽。
我并不意外他是怎么比我先知道这件事的，朝中不乏特级忠臣能通过旁门左道呈上奏本。
黎昱随后从我手里接过空杯，拿起矮几上的鎏金酒壶把酒杯重新斟满，眼底含着若有似无的深意，把酒杯轻缓递到了我的唇下。
“如此花好月圆之夜，岂能辜负这良辰美景，朕也敬皇后一杯。”
让我喝酒没问题，可这个杯子是他刚喝过的，皇后表示非常介意。
“陛下贵为天子，怎能向妾敬酒，妾是万万受不起的。”我提高音量把脑袋往旁边偏了半寸，避开那几乎贴着我嘴唇的酒杯，又压下音量，试探道：“……那你怎么看，你认为……是他们做的吗？”
他手里的酒杯也跟了过来：“小寒怎么看？”
“我的意见不重要，你的看法更重要。”
“你的意见很重要。”黎昱的视线落在酒杯上：“皇后似乎拒绝的过于明显。”
有那么明显吗？
我暗自环视了一圈四周，随侍在侧的宫女太监时不时地偷偷抬眼看向我们，那些也并不是颐华宫常见的面孔。
黎昱的目光懒洋洋地扫过那些竖着耳朵的宫人，朗声笑道：“朕与皇后夫妻一体，朕所敬美酒，皇后当之无愧。”那神色仿佛在说“再不喝就要穿帮了”。
做戏做全套，喝吧喝吧，大不了回去多刷几遍牙。
我也学着黎昱刚才骚包的模样，手都没抬，微微颔首，就把一杯酒尽数喝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没喝酒，感觉这酒的口感好像比上次在药王谷喝的味道浓烈得多，半两下肚，胃瞬间就灼烧起来。
他满意地看着我饮尽，这才缓缓收回手，指尖似无意地擦过我的唇角。
“好酒需共饮，才知其味。”他摩挲着空杯沿，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什么，目光重新变得幽深：“至于皇后方才所问……朕的看法是……。”
他倾身靠近，再次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你那般恨他，却在收到奏本的第一时间选择来到我的身边问询我的看法，我能不能理解为其实你是信他的。”
我信他个鬼……。
我只是刚巧听到了一些足以为他洗清嫌疑的谈话而已，而且我并不关心花清流这个人是否清白，只是花清流是婪音府的老大，不管好的坏的，他都是第一责任人，而荒婪大多时候都可以美美的隐身，在外人看来，仿佛我是对花清流过度关心了。
我的脸上挂着不习惯的媚笑，说出来的话却是：“你爱怎么想怎么想吧，我懒得解释。”
我不动声色地对着他翻起了白眼，确保仅他可见，他笑得更开心了，长臂一伸。就扣住我的腰，把我往他的怀里带去，我重心不稳，这一栽，身子和他贴得更紧了，嘴唇差点亲上他的下巴。
“自重。”我从丹田低声运起气音，冷冷吐出两个字，随即用小拳拳捶向他的胸口，声调却软得像蜜：“妾又不会跑掉，陛下如此心急做甚，这么多奴才都瞧着呢，妾会害羞的。”
这一拳一拳的，看似娇嗔，实则用了十二成力气，捶到他胸口泛出粉色的拳印，看我不攮死你！
他胸口被我捶得发红，却反而低笑出声，臂弯收得更紧，仿佛我那点力道于他不过是春风拂面。温热的掌心在我后腰稍稍用力，我便彻底陷进他怀中，动弹不得。
“害羞？”他嗓音沉哑，带着玩味的气息扫过我耳尖，“朕的皇后何时学会害羞了？方才用拳头问候朕的时候，倒不见半分怯意。”
我咬唇，暗中使力想挣开，他却纹丝不动。席间乐声婉转，舞袖翩跹，无人留意我们这角落的暗潮汹涌——又或者，是没人敢看。
“陛下再不放，妾下一拳可就不止这个力道了。”我笑靥如花，声音却从齿缝中挤出。
他丝毫不在意我的“威胁”：“栩儿是什么人，我再清楚不过，挑拨离间此等下三滥的招数，还不足以令我动摇。”
“你们从出生起就分开了……对他，你就这么了解，这么信任？”
我几乎是完全背对着外人，半扑在黎昱身上，指尖在他的胸膛上游走，看似在挑逗他，脸上的表情却那叫一个刚正不阿，整个人看起来一定非常分裂。
“一母同胞，兄弟连心，旁人自然比不得。”
旁人，黎浔算旁人吗？
我反手摘了一颗葡萄，塞进了黎昱的嘴里：“那，你有没有想过是什么人在从中挑唆？”
黎昱咽下了葡萄，抬手在我脸上描摹起来：“第一个该被怀疑的就是老狐狸，不过老狐狸近日还在等你答复，想必不会如此心急，此事，不如由你去替我追查，如何？”
“我？”这……还用得着追查？
“怎么了，替栩儿洗清嫌疑这么难吗？莫非你知道幕后主使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