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弘历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预料。
他不仅没有动怒，反而轻轻俯身，以一种近乎温柔的诚恳语气，低声问道：“真的？”
自从换回来后，原有的禁忌也随之消失了，而且估计起码这阵子也不会再换回去。
按理说，弘历大可搬离观云馆，想去宠幸谁就去宠幸谁。
但是每当这个念头浮现，弘历心中便涌起一股莫名的不适，他说不清是出于习惯，还是另有缘由。
总之，他就想赖在陈婉茵这里，教她也好，一起玩也罢，反正他不想走。
不过他也很敏锐地察觉到陈婉茵对他的态度并不热络，或许是真的对他无意，也有可能是因为刚入府时发生的不愉快。
但无论如何，他似乎看到了一个转机。
陈婉茵微微仰头，两人的鼻尖几乎相触，彼此间的呼吸相互缠绵着，眼神仿佛能够拉出丝来。
这放在别处定是一幅赏心悦目的画面，但这里是正院。
在场的氛围一时间变得微妙，就连一向与人和善的苏绿筠都忍不住看了过去，心中泛起一丝酸楚。
高曦月是有点喜欢王爷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容易被金玉妍轻易挑动情绪，此刻再也按捺不住，大声指责道：
“我们所有人都听到了，陈格格她就是这么说的，她眼中一点也没有您和福晋，如此善妒！”
此话一出，陈婉茵的脸庞微微侧转，原本那缠绵悱恻的呼吸声仿佛瞬间远去，只留下她耳尖一抹羞涩的红晕，在屋内的光线下若隐若现。
弘历的不悦在捕捉到那点红晕后，瞬间散去，转而换上了几分愉悦，但面对那些来打扰他们的人，他的态度就显得毫不留情了。
他轻轻转动着扳指，眼神犀利地盯着高曦月：“那又如何？是我心甘情愿要宠她，要爱她，与她无关，你为何不来怪我？”
好不容易见到陈婉茵态度松动，万一又因为这些闲言碎语重新缩回去可怎么办？他可不想一辈子与陈婉茵只是合作伙伴。
高曦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从来没有被王爷这样对待过，即便是过去这几个月，也只是受了冷遇而已。
当即就有点手足无措地说道：“妾不是这个意思，妾只是觉得陈格格或许有些恃宠而骄了。”
“恃宠而骄又怎样？”弘历不悦地扫视了周围一圈，“她有这个资格。”
听到这满心向着陈婉茵的话语，金玉妍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丝慌乱。
理智告诉她应保持沉默，但内心的嫉妒却让她忍不住开口：“陈格格不过是个民籍女子，王爷如此宠爱她，将她捧得如此之高，难道不怕让熹贵妃娘娘知道吗？”
金玉妍的话确实起到了效果，一下就将弘历的眼神给吸引了过去，但那眼神中却充满了冷漠与不屑：“爷自有分寸向额娘解释，至于你，不过是个贡品，有何资格在此多言？”
金玉妍愣怔地望着弘历，脸上的表情瞬间黯淡无光。
尽管她一直深爱着玉氏世子，但听到弘历那句嘲讽的话，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涌起一股寒意。
她一向以自己的贵女身份为傲，如何能忍受这样的侮辱，即便事实就是如此。
“王爷说得没错，我的出身确实不好。但陈婉茵的出身又能好到哪里去？王爷如此偏爱她，连正院都不曾踏足，若皇上和熹贵妃娘娘知晓，王爷又能如何交代？”
周围的其他人一脸诧异地看着金玉妍，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一番大胆的话。
难道她真的不怕王爷的怒火吗？
此时的金玉妍还真是不怕，或者说，她对弘历还不怎么了解。
在她看来，即便弘历发怒，也不过是惩罚她一人罢了，绝不会牵连到玉氏，而且就算罚她，也不会太过分。
陈婉茵敏锐地察觉到弘历的怒意，忍不住轻轻扯了扯他的衣摆，但弘历并未收敛，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背，接着继续向金玉妍发难。
“金氏真是伶牙俐齿，爷倒是没发现后院还有你这样的奇才。听闻朝鲜使臣过几日会进京面圣，爷看倒是可以免了。皇阿玛忙于政事，让他们把你带回去便是。”
金玉妍闻言猛地抬起头看向弘历，眼中的反抗之意瞬间消散无踪，她连忙走到弘历身前，不顾他人的目光，当场跪了下去。
她不敢赌王爷是否真的有这个能力，但她被送回去事小，若因此影响到使臣，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请王爷恕罪，妾一时鬼迷心窍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还请王爷不要让使臣把妾送回去。”
陈婉茵在弘历身后悄悄探出头来，目光落在金玉妍那卑微屈服的模样上，实在想不通既然不想被送回去，那一开始又是怎么敢如此口无遮拦？
身为皇家子弟，弘历的仁慈之心或许有，但是绝对不多，尤其是他这样从小就历经人情冷暖的人。
就冲着金玉妍今日这番话，足够她死一千遍一万遍了，他不过是将使臣一起送回去，就算被人捅到皇阿玛面前，他也不会怎么样。
“你愿意跪着就跪着，”弘历的目光从富察琅嬅等人身上一一扫过，那眼神中的不善，是人都能察觉到，“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若再有人胆敢对婉茵出言不逊，爷绝不轻饶。”
随后，弘历微微俯身，向陈婉茵伸出手来，让她借他的力起身，在准备离开之际，他又补充了一句：“倘若今日有人胆敢泄露半句今日之事，你们一个也别想逃。”
连坐是很严重，但有时候就是要连坐才有效。
他一个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即便是皇阿玛脑子锈透了，也有能力重新夺回皇位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两个人就畏首畏尾，他才是他们的主子！
若不是顾虑到一次性清退太多人会引起麻烦，他真想将这些人全送走。
真不知道过去的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对着青樱低声下气，对着高曦月也畏首畏尾，仿佛整个后院全是大爷一样，就他地位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