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的尖叫声同时响起，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手持着闪着寒光的匕首的男人猛扑过来，在旁边的徐衍还没反应过来时，身边的红裙姑娘已经被一把扯到男人身边，匕首也在下一刻按在她的颈部。
见手中已有人质，匪徒稍稍安心下来，他的声音嘶哑，活像被火熏过一般：“都别动！”
他粗鲁地抓过殷浔的右肩，刀尖就抵在她的脖颈处，只是那脖颈纤细得似乎都不用刀就能一把捏断：“想活就别乱动！”
那红裙的姑娘看上去是如此的柔弱，三分魅惑都能化作七分的楚楚动人，一双青黑瞳孔里还带着无措的天真。匪徒手上略一用力，那凝脂似的雪肤立刻渗出红色，异样的骇人。
江时景的手无声攥紧，他盯着刀锋，脚步停在距匪徒的不远处，声音清寒似夹着落雪：“条件。”
徐衍定了定神，声音尽量沉稳地接话：“你想干什么？”
匪徒的眼神有些发散，他手中的刀更用力地抵在红裙姑娘的脖颈上，冷光和血色缠绕，鬼魅得让人心惊。衣着华丽的宾客纷纷远离这个疯子，生怕自己不小心成为下一只羔羊。
江时景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声音更凉了些：“条件是什么？”
“条件？”匪徒反倒狰狞笑了，眼神阴毒，“我只想杀人，没有条件。”
“她很漂亮。”他甚至低头去闻被自己劫持的姑娘身上的香气，表情沉醉，却让人无端地反胃，“看你们害怕的样子，是害怕我吗？”
他猛地一用力，带着殷浔在大厅四处游荡，所到之处都是一阵压抑着害怕的抽气声，千金贵妇们纷纷花容失色，大气都不敢出，一时之间大厅内寂静异常，只有舞曲还在缓缓流淌，呈现出诡异的滑稽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害怕我！”男人的笑声嘶哑可怖，像是某种尖利的金属划过玻璃，刺耳得让人发麻。他握着刀的手在微微颤抖，却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每个人都怕我啊——我就像神一样。”
江时景定定望着匪徒，手指微微曲蜷，他正要开口说什么，另一道声音打破了寂静——
“你怎么不用力？”
却是那被劫持的漂亮姑娘先笑吟吟地开了口，她好心情地抬起手，指间绕过卷曲的长发，这个姿势甚至称得上是慵懒妩媚风情万种，瞳孔里是幽幽的笑意，极美，又透着极不正常的病态——
“力气这么小，怎么杀得死人？”
“还是你就是这么的……”她轻皱起眉，似乎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废物？”
她身姿摇曳，不像是被人挟持，倒像是在徜徉舞会，正与自己的舞伴一起，款款走出撩人的舞步一般。
她明明还这么年轻，却偏偏有着远超这个年龄的风情，这种妖娆的蛊惑就像是与生俱来的天分，毫不掩饰大大方方地暴露在众人的眼光下，微微挑起的红唇边，溢出最动人的笑容来！
只是在众人鸦雀无声之时，在江时景故作自然地瞥向时钟时，在徐衍钟越州呆若木鸡时，在劫匪愣神呆在当场时，这个妖物竟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长桌上摸来一把餐刀，然后在下一秒，毫不留情地扎向匪徒的动脉！
只一刀，精准得分毫不差。
那一刻，在众人目瞪口呆之时，红裙姑娘正毫不在意地拭去刚刚劫匪一瞬喷涌溅到腕上的血痕，她瞥了一眼轰然倒地的男人，眼底是一望可见的嫌恶。
“吓傻了？”
她无所谓地抬头，明亮的暖黄色灯光下五官精致明艳得咄咄逼人，她分明在笑，墨瞳流转间却带出了极致的冰凉：“所有人都看到了，我刚刚可是，正当防卫。”
人群先是寂静，随后是此起彼伏的小声惊呼，有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江时景已经先一步来到殷浔的身边，后者正皱着眉把擦完的湿毛巾扔在一边，瞥向身边人：“有事？”
他能问什么？问她怎么不害怕？还是问她怎么敢杀人的？
江时景软下眉峰，微敛清眸，他只问她：“伤疼吗？”
但他越是这样，殷浔反而越是觉得烦躁。她眉目冷淡，随口敷衍道：“还行。”
她实在是有些怀念刀刺进肌肤的感觉，这个匪徒正好给了她一个好机会。刚刚那一刀她用了十成十的力度，听到骨头断裂的细微声音，她竟然有些控制不住的兴奋到颤抖——不过她应该没做错吧，毕竟她可是正当防卫呢。
至于脖颈上的伤，这种疼痛的酥麻感足够让她着迷了，她又怎么会感觉疼？
他听出了她的不耐，但似是毫无察觉般，顿了顿后又自然地开口：“警察应该马上就会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她吐出一个“行”后就不再接话，徐衍钟越州跟着过来问她感觉怎么样，殷浔一律没应声。她悠悠在大厅里闲逛，甚至还好心情地又吃了一块蛋糕。
周围人都面有异色，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似乎已经忘了匪徒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只是想到“这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姑娘居然杀人了！”，但是当事人却对他们的异样眼神熟视无睹，反而吃得更开心了。
这是什么样的人啊。
一群权贵名流想着，眼底的异色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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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过一次警局之后，殷浔对这里已经很熟悉了，她漫不经心地坐在椅子上，不忘好心情地评价了一句：“这椅子坐着不太舒服，你们可以考虑换一把。”
“殷小姐，请你严肃，你现在是在警局，不是在家。”宋子如紧绷着脸，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我们刚刚初步了解过，是你用刀…”
“我可是在自卫。”
殷浔嗤笑着摊手，看上去无辜极了：“既然调查了，你们不会不知道，那个劫匪可是吸嗨了吧。”
她抱臂闲闲开口，眉目慵懒：“我要是不做点什么，现在躺在太平间里的，就是我。”
……宋子如盯着她看了几秒，收了文件站起身：“你在这里坐一会儿，我去请示一下队长的意见。”
隔壁。
“……大概就是这样。”宋子如一五一十地向自己的上级杜则汇报了一遍自己了解的所有情况。作为一名合格的下属，她在汇报前已经查完了关于殷浔的所有消息。
经院的殷浔在滦大名气很大，宋子如没费多大力气就从同校学生的口中挖出了她的信息。
据说这是个不太好相处的女生，只跟同寝的室友走得比较近，脾气有时候很古怪，参加了艺术团，平时在班成绩很好，总之就是个普通的学生样子。
宋子如一五一十地向杜则汇报完毕，然后眼巴巴等着他下一步的指示。等了半天没见动静，她没忍住开口问：“我感觉殷浔真的没问题，再说您不都看过了吗，她那是正当防卫，运气好而已。您怎么就抓着不放呢？”
杜则抬头瞪了她一眼，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疲惫地问：“她父母呢？查到什么了？”
他已经看过了那名劫匪的尸检报告，死因就是动脉一刀毙命。
那么仓促的时间，那么精准的刀法，还有事后的淡定和冷漠，他确定这个叫殷浔的滦大新生，肯定没有表面这么简单！
问到父母，宋子如明显迟疑了，她顿了一下才开口道：“她的户口上，只有她一个人。”
“你说什么？”杜则不可思议道，“孤儿？别的近亲呢？也没有？”
“没有。”宋子如摇头道，“档案上就她一个人。”
杜则瞥了一眼监控里正从容勾起发丝的女孩，他不懂品牌，但是也能看出女孩的穿着都是光鲜亮丽，显然价值不菲。
他追问道：“那她之前的教育经历呢？大学的学杂费费用不低，她怎么交的？”
宋子如眼光毒辣，一眼就认出女孩身上的长裙正是纪梵希春夏系列新款。比起穿着，她更引人注目的是举止从容不迫游刃有余，一身气质更为出众。这样的女孩，分明该是出身优渥家世上流，但是……
“她之前应该都是私人教育，没有她的学籍记录。大学前唯一一个记录就是滦川一中，但是我已经问过了，她是挂名上课，声称是身体健康问题所以从不在学校露面。”
宋子如抓了抓头发继续说，“我查了她的银行账户，发现有一个海外账户会每个月定期打入一笔不小的数额。我猜可能是……”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可能是某个世家的私生女吧，当然我也是猜的，当然这种事情我们查不到也很正常……”
她想的，杜则当然也想到了，宋子如的猜测很合理。如果这个猜测是真的，那她的个人背景和各种惊人开支都可以解释了，至于她的身手，可能是有钱人家的小姐喜欢搏击训练过也说不定。
“噢对了，还有一个。”宋子如想起了什么似的说，“殷浔是十五岁的时候办理身份的，她前十五年的个人经历都没有。”
不过这也很好解释，大家族的私生女嘛，晚登记也不是不能理解。
杜则又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往门外走去，一边头也不回地告诉宋子如：“你不用来了，她对你应该已经很有戒心了。”
隔壁的殷浔已经无聊地左顾右盼打量了好几眼房间的陈设，又幽幽地叹了口气，转而开始研究自己衣服上的花纹来。
房门又一次被打开，这一次进来的不是宋子如，而是另一个她没见过的男人。
随着来人坐到她的面前，殷浔有些讶异地扬眉。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至少比她想象中要年轻很多，五官棱角分明，眼神锐利，似乎要看穿面前人的假面。
“杜则，刑侦支队副队长。”杜则言简意赅地表明了身份，开始切入正题，“殷小姐，你不要紧张。你的行为属于正当防卫，不会受到任何责任处罚，我只是例行公事问一些相关问题。”
“请随意。”
“我们刚刚了解到，你是孤儿？”
殷浔的脸色有些冷漠：“我的家庭跟你们要调查的东西有关系吗？”
杜则挑眉，坦诚承认：“没关系，只是有点意外，毕竟你那一刀相当准。我猜测你多少应该在这方面训练过？”
殷浔轻笑，索性把手抬到光下欣赏昨天刚做的美甲：“你也知道，人总会在迫不得已的时刻爆发点潜力嘛。”
她肌肤光洁白皙，偏偏那处刀伤却惊心得刺目。杜则不动声色地继续追问：“不怕疼？以后可以……”
殷浔已经打断了他的话：“还有事吗？”
她抬手看了看表，腕表在白炽灯下熠熠生辉，显然价值不菲，“快十一点了，可以让我走了吗？”
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杜则有些泄气，但还是打起精神：“那今天辛苦你了，回去注意休息。”
他顿了顿，又说：“把你留到这么晚，不好意思。”
殷浔起身理了理裙摆，齐腰长发墨如清黛，一身肌肤雪白细腻无瑕，举手投足间风情摇曳。她拎着包，款款走到门边，推门前停下侧过脸，在白炽灯下耀眼得有些看不清：“最近滦川不太平，辛苦了。”
江时景早等在警局外了，直到看到人出来才不自觉松了口气。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问她很多关于这个晚上，甚至更之前的事，但是最后他只是轻声问了一句：“累了吗？”
殷浔悠哉悠哉地从警局里出来，光鲜亮丽得倒像是参加酒会刚结束，如果不是身上还残留着那个劫匪喷出的血腥味，她的脸色可能会更好看。
“协助警察叔叔调查，理所当然是不是？”她弯弯唇，笑如新月，“你们呢？怎么都没走？”
钟越州还被留在酒店里没出来，剩下的江时景和徐衍却是实打实地站在警局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偶有路过的警察还笑着打趣两人莫不是来当石狮子的？这么干等傻不傻？
“你最近小心。”
忍了又忍，徐衍终是开口，声音舒缓低沉，带着提醒和告诫：“那伙人可能会盯上你。”
殷浔神色淡淡，说实话那帮人她还真没放在眼里，又蠢又坏的亡命之徒还是瘾君子，施舍他们一分钟的时间都是在浪费她的宝贵生命。且不说这些渣滓的酒肉情够不够他们为了那个死去的“兄弟”来报复她，就算真想报复，都不用他们找上门，自然会有人把他们都处理了，她有什么好担心的？
当然这些话她不会说出口，因此她只是微微笑起来，带着少女的天真无害：“我最近都会在学校，不会出去呢～”
江时景低头看她，嗓音清冽温润:“回学校吧。”
一旁的徐衍想开口说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有讲，只是也盯着她，眸光深沉，夹杂着不知名的情愫。
殷浔的手机自刚刚震动后，她就一直头也不抬地回消息。有几绺松散的发丝轻轻垂落在她脸侧，墨发映雪肤，在路灯投射下竟显得异样惑人。
“你们回吧，今晚我回家。”
似是不意外她的答案，江时景没有问她怎么回去，只是伸手把袋子递给她——里面是几盒他刚刚从药店里买的创可贴和药品。
“回去早点休息。”想了又想，他还是忍不住叮嘱了她一句。他知道她作息不规律爱熬夜，但是今晚出了这件事，还是早睡比较好。
殷浔眉眼盈盈带笑，像沁了蜜糖:“你也是噢。”
“你怎么回家？”徐衍还是出言插话了，他抬手看表,“十一点很难打到车了吧。”
殷浔脸上的笑意淡了些:“你们先走吧，我自己叫车就好。”
徐衍还想说什么，却已被江时景一把扯过:“那我们走了，路上小心。”
殷浔举着手机挥手再见，等他们骑着单车的背影彻底看不见了，才重新解锁屏幕滑动通话键:“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