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晴突然想起来昨天那小半杯的菠萝啤。
那甚至不算是酒，可能只是带点甜味的饮料。
她心里下意识地逃避。
“我没喝酒！”
母亲的巴掌再次落在脸上。
“不仅喝酒，还学人撒谎！”
“你刘姨昨天正好跟你们在饭店吃饭，亲眼看见的。”
“你们班男孩子抱着一堆酒，分给你们女生。”
母亲拽着她的衣服领子往外扯。
“你现在就跟我去学校，让我看看谁哪个小畜生给你买的酒？”
“问问你们校长，他一个男孩子给女孩子买酒，到底是什么居心！”
至此，所有美好的记忆都遭到了破坏。
“妹妹，你可以买点那种女士甜酒，有很多味道，酸奶味的，玫瑰味的。”
何雨晴思绪被大姐说话的声音拉回。
那段记忆也被打断，回想不起来。
何雨晴越长大越觉得，人脑的构造是一种精妙绝伦的器官。
为了让人好好地活下去，大脑会刻意隐藏那些让人痛苦的回忆。
也有可能是何雨晴痛苦的记忆太多，仔细回想，她已经不记得后来这件事是怎么处理的。
无非就是跪地求饶，哭着做保证下次再也不出去玩，然后再跪着面壁思过几个小时。
这样的事做得多了，大概也就麻木了，没什么值得特意记得的。
何雨晴抿了抿唇，走到了放酒的货架上。
她看到了广告里那种鸡尾酒，主打女性微醺，广告词是‘一个人’的小酒。
挑选了几个口味放在袋子里去结账。
等回到宿舍时，火锅里的水已经开了，大家都在等着她回来。
将袋子里的火锅蘸料分了一下，又把那几听酒摆在了桌子上。
杜盼儿眼睛亮了起来。
“哎呀，是鸡尾酒，我还没喝过鸡尾酒哩。”
胡慧芳推拒着。
“我今天身体不舒服，就不陪你们喝了，你们自己喝吧。”
徐嘉敏十分兴奋。
“这个酒超好喝，我很喜欢的，我要那个乳酸菌口味的。”
何雨晴将那听白色的酒递到了徐嘉敏手里，徐嘉敏接过何雨晴却没有放手。
“敏敏，你成年了吧。”
徐嘉敏噘着嘴。
“当然成年了，要不然公司怎么可能跟我签约呢！”
何雨晴想了想也是，便放了手。
锅里的水开了，热气缓缓升腾，鸡尾酒的水果味跟酒精味道缠绕着，被水蒸气带着溢满房间。
那种温暖的抚慰人心的感觉一下就上来了。
菜色虽然不丰盛，但几个人大概都是好久没吃火锅，吃的也是热热闹闹。
到最后，胡慧芳也在杜盼儿的怂恿下喝了一点酒。
两听酒下去，何雨晴并不觉得自己醉了，她反而觉得自己十分清醒。
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脑子里的思绪也十分清晰。
她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几个喝醉的人。
胡慧芳拿着酒杯小口小口地啜饮，仿佛这是什么琼浆玉液需要慢慢品味。
她嘴里不断地念叨着。
“你们以后结婚可千万要看清楚，嫁错了男人，这一辈子就完蛋了。”
她自嘲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
“你们看看我，我就是最好的失败案例。”
胡慧芳突然抓住何雨晴的手。
“你做得对，没有听爸妈的话相亲结婚，避免了一场悲剧。”
“我当初就是因为没有办法拒绝父母的安排，跟那个男人见两次面就定亲了。”
胡慧芳越说眼眶越红。
“我嫁给他的时候，他们家穷得连衣柜都没有。”
“我那个婆婆还说，她儿子能干活，是十里八乡最能干的男人。”
“结果我嫁过去之后，他连院子都不扫，但凡我能干的活，他绝对不动手。”
“我大着肚子还干活，中暑过，还因为营养不良昏迷过。”
“我现在觉得，小威身体不好，都是因为我怀孕的时候缺了营养，他在肚子里就没发育好。”
胡慧芳哭着捂住心口。
“我就是因为嫁错人，毁了一辈子，还连累了小威。”
“我对不起小威，我不是一个好妈妈。”
胡慧芳哭得伤心，何雨晴刚想安慰，只见杜盼儿一头扎进了她怀里。
“芳姐，你要是我妈就好了！”
“你要是我妈，我也不至于受这么多苦。”
“我爸妈他们骗我，说要在老家包地种，我才用贷款软件给他们贷款出来。”
“结果他们根本没有拿着钱去种地，都去赌了。”
“赌得一分不剩，我还要替他们还债。”
杜盼儿哭得更伤心。
“不止贷款软件，他们还用我的身份证，伪造我的签名，跟高利贷借了钱。”
“就算高利贷知道不是我借的，现在也在跟我要钱。”
“我每个月赚一万块，一分都存不住，我都好久没吃肉了。”
两个人抱着哭成了一团。
何雨晴没有去安慰了。
她们两个可能在借着酒精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
这个时候不需要安慰，只需要让他们发泄出来就好。
她低头拿起桌边的酒，晃了晃，里面还剩下一口，仰头一饮而尽，然后感受着那玫瑰馥郁的香气。
徐嘉敏也喝了酒，但好像也跟她一样，酒精并没有对她起什么作用。
她呆呆地看着残羹剩菜，像是在想着什么。
何雨晴理顺她贴在侧脸的头发，别在耳后。
“敏敏，你是不是想家了，想回去？”
徐嘉敏缓慢转头，何雨晴这才看到，她不是没喝醉，只不过是喝醉的表现方式跟别人不同。
她目光呆滞，行动缓慢。
何雨晴不由得笑了起来，这酒好像跟记忆中的菠萝啤不一样。
虽然都是调制酒，可酒劲大多了。
徐嘉敏将腿拿到凳子上，用下巴拄着膝盖，看起来十分招人怜爱。
“晴晴，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长得不好看，不适合当网红？”
何雨晴觉得自己的思维也变慢了些，刚想好要回答什么，徐嘉敏开口又道。
“晴晴，你说我整容怎么样？”
“我这个鼻子不高有点塌，下巴也有点圆，如果弄得尖一些，上镜就好看一些了。”
何雨晴皱着眉，轻轻拍了拍小姑娘的头。
“你才十八岁，面部骨骼还没发育完全呢，怎么想到整容呢。”
“再说了，你下巴圆是因为你还有点青春期婴儿肥，等这婴儿肥掉了，鼻梁骨就会高一些了。”
“你不要想一些有的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