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言听见声音，抬头朝她看了过来，下一刻，缓缓眯眸。
他的视线还有些模糊，只能隐约看见少女穿着素净，鸦黑的发披散在双肩，身形窈窕。
他仔细辨认她的脸，虽看不清晰，但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沈绵垂眸看着身上的衣服，这是她之前去外面做的衣裳，和之前原主张扬的风格完全相反，看起来柔弱娇软，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二公子。”
她甜甜一笑，走到他跟前，“您的眼睛好些了吗？”
眼前还有重影，她的笑容却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眼里。
裴言觉得有些荒唐，他竟然觉得她和那个可恶的公主很像。
不可能的，她那般高高在上，不将万物放在眼里的女人，怎么可能会纡尊降贵来到这里，还对他这么好。
他消了疑惑，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好多了。”
“我有预感，二公子再过几天就能彻底痊愈了。”
裴言轻轻嗯了一声，唇角弧度微扬，就没有下来过。
他如果看得见，就能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样了。
忽然有些期待。
声音那么甜美，她一定长得很可爱……
“公子，我昨日在集市上看见了一套衣裳，感觉很适合公子，我给您换上试试。”
沈绵说着，伸手便去解他的腰带。
裴言没料到她动作如此快，惊得一颤，忙拦住她，却恰好握住了她的手。
感受着手心的柔软细腻，他蓦然红了耳后根，手被烫到一般松开。
“亲都亲过了，公子怎么还这般害羞？”
沈绵一边调戏着他，一边解开了他的腰带。
随着腰带落地，裴言只觉得呼吸都沉重了不少，心头也涌上一阵悸动。
他没有再阻止她，只是垂着的手显得有些紧张局促。
沈绵看着他这般单纯，像是生怕她推倒他似的，她唇角噙起笑意，动作轻柔的给他换了衣裳，全程都很规矩。
随着最后扣上腰带，裴言眼里闪过一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失落。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沈绵由衷地赞道，“公子真好看。”
鸦青色的衣袍，衣摆如流云，柔软的发丝垂在脸侧，面如冠玉，谦和温润，如同清雅矜贵的世家公子。
他本来就是世家公子。
只是这些年，从未得到该有的待遇。
裴言没想到她竟然还懂诗句，心中意外惊喜，更多的是感动。
“公子。”
“绵绵觉得您以后一定大有作为，不管这路途有多艰难，您一定不要忘记自己的初心，好不好？”
裴言的初心是什么？
不过是做官，脱离裴家，为自己寻一片天地，也为天下百姓寻一方净土。
原剧情里，因为原主，这一切都毁了。
此刻的裴言，哪怕怨恨原主，也因为沈绵的及时补救，消解了很多。
裴言却不知道她为何会这么说，很多时候，他都不相信自己，她却如此笃定。
这种被信任的感觉，他从未体验过，只觉心中一热，“……好。”
得了裴言这句话，沈绵也觉得差不多了。
他就算以后知道是她，也应该不会那么恨她了吧？
她跟他道别后转身离开，在到门口时，身后忽然传来他的声音，似乎犹豫了很久才问出。
“……你的mian是哪个字？”
沈绵回头，看着他脸庞微红，那双桃花眸里闪烁着不可言说的情愫。
“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
沈绵离开了。
裴言反复念着她的名字，眼里浮起笑意：“绵绵……”
她是他这十来年黑暗生活里唯一的一束光。
他一定不会辜负她的心意。
……
“公主，东西都收好了，是不是现在离开？”
沛儿在耳边说话。
沈绵看了眼原主住过三个月，她住过几天的屋子，毫不留恋的出了门。
踏上马车之前，沛儿又问：“公主，需不需要去告诉世子一声您离开了？”
在沛儿眼里，沈绵那么喜欢裴钧，怎么可能轻易放弃，也许这几天，只是她的欲擒故纵呢。
沈绵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的，“不用，他回来就知道了。”
上了马车，沈绵便支着下颌阖着眼皮，思索下一步和离的办法。
昌明皇帝赐的婚，裴家若是和离，就是打他的脸，他不会允许的。
若是她自己想和离，昌明皇帝会松口吗？
沈绵心里也没什么底，她或许该想个其他的办法。
马车一路往公主府行驶，因为知道是朝阳公主的仪队，百姓们迫于她的淫威，全部退避三舍，没一个人敢上前挡路。
原本很顺利的路程，却忽然遇到了意外。
外面一阵惊呼声响起。
紧接着便是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
“天呐，掉下来了。”
“那么高，他一动不动的，死了吧。”
“他死哪不好，竟然死在朝阳公主的仪仗前，朝阳公主肯定会生气吧……”
“关键他是从那种地方掉下来的，多晦气，朝阳公主只怕要将那家楼夷为平地了……”
周围议论声此起彼伏。
沛儿跟沈绵坐在马车里，她回头看了一眼睁开眼睛，神情很是不喜的沈绵，也是吓了一跳。
“公主别生气，奴婢先下去看看情况。”
沛儿冲下马车。
当看见马车前面一个血淋淋的人时，她吓得面色微变，回头呵斥侍卫。
“愣着做什么，他冲撞了公主，还不赶紧把他拖到一边剁碎了喂狗。”
她说着，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楼上。
楼上有几个冒出头来看热闹的男子，粉面腮红，穿着暴露，看见沛儿的视线，吓得忙缩回头去，关闭窗户。
沛儿看清那招牌棋子上写的“象姑馆”三个字，脸色登时一变。
“这等污秽之地，竟敢给公主招惹晦气，来人，把这里围住，里面的人全部控制住，一个也不能放……”
沛儿还没说完，身后就传来沈绵的声音。
“这是做什么？”
沛儿回头，看见沈绵自己下了马车，忙小跑过去：“公主别生气，奴婢已经叫侍卫围住这里了，这里血腥，公主要不还是先回马车上？”
沈绵看着拔剑朝象姑馆走去的侍卫，又看了一眼被拖到巷子里，不知死活的人，好看的眉轻轻蹙了起来。
“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