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州城的易主,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波澜四起的巴蜀政局,激起了巨大的连锁反应。
遂州攻克。
其周边原本尚在观望或象征性抵抗的蜀国州县,瞬间失去了抵抗的意志和核心。
守将们或闻风而逃,或干脆大开城门,奉上印信图册,向唐军请降。
一时间,唐军兵锋所向,几近传檄而定。
李从嘉深知安抚与秩序的重要性。
他一边有序地接收降兵,甄别整编,将愿意归附者充入辅军,遣散老弱。
一边严令各部不得扰民,迅速张贴安民告示,稳定城内秩序,并着手恢复最基本的行政运作。
他明白,此刻的仁慈与秩序,远比单纯的杀戮更能瓦解蜀国最后的抵抗意志。
一个现实的问题摆在面前,粮草。
此番千里奔袭,轻装疾进,本就粮秣不丰,攻克遂州虽缴获部分存粮,但相对于他此刻麾下已膨胀至三万五千人的大军。其中一部分是战损后招降而来的蜀军。
李从嘉考虑到接下来的,直捣成都的作战需求,仍是杯水车薪。
他下令在控制区内加紧征粮。
就地征粮也有讲究大户豪绅捐粮,官员府库献粮,还有一部分是借用粮草。这中间也顾不得许多,威逼利诱,各种手段尽出,快速收集粮草……
同时派人火速返回合州、渝州,催促后方加快粮草转运。
大军不得不暂缓数日,等待粮草汇集。
但兵贵神速的道理,李从嘉比谁都清楚。
他绝不能给孟昶太多喘息之机。
于是,李从嘉命令伤势已无大碍的秦再雄与悍将张璨,率领五千精锐为先锋,即刻出发,扫清通往成都道路上的零星障碍,直逼成都城下,进行武力侦察和威慑。
与此同时,遂州城破时的混乱,也留下了无数悲欢离合。
武信节度使伊审征在亲信家将的拼死护卫下,仅带着少数子侄如伊耀武等狼狈逃出,至于伊氏家族那两百余口的家眷、旁支、仆役,则尽数陷于城中,成了唐军的俘虏。
大战之中,仓皇之际,想要将如此庞大的家族安然撤出,无异于痴人说梦。
伊审征回首望了一眼被唐军旗帜覆盖的遂州城,老泪纵横,心中充满了家国沦丧、宗族离散的悲怆。
与他一同逃出的,还有身负重伤的孟玄喆和赵崇韬。
遂州城破得实在太快,快到他们甚至连组织有效撤退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各部亲兵的拼死掩护下,仓皇西逃,直奔成都。
一路上的颠簸与伤势的折磨,让这位年轻的蜀国皇子面色惨白,心中充满了失败的苦涩与对未来的恐惧。
而当遂州失守、唐军兵锋直指成都的消息传到蜀国都城时,整个成都彻底炸开了锅!
市井之间,流言四起,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
百姓人心惶惶,富户开始暗中收拾细软,准备逃难。
朝堂之上,更是一片哀鸿。
孟昶在接到败报的瞬间,仿佛苍老了十岁,他再也顾不得君王威仪,在朝会上捶胸顿足,痛斥前线将领无能,更对李从嘉的神兵天降感到无比的恐惧。
“快!快下诏!”
孟昶声音嘶哑,带着最后的希望。
“派遣信使,带朕的手书,命令永平军、武德军,令其火速派遣精锐,前来成都勤王!告诉他们,不必再往遂州,直接来成都!快!!”
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前一阵动员而来让永平节度和武德节度使发兵。
两位节度使,也深知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他们也许驻守封地,并未亲自前来,而是派出了麾下最为倚重、且在地方上极有号召力的将领统兵前来。
一路,来自西面永平军,是将领曹光实。
此子乃将门之后,其父曾是蜀中名将,威震一方。
曹光实自幼耳濡目染,熟读兵书,弓马娴熟,更难得的是继承了其父的威望与统兵之能,在雅州一带的羌汉各部中极有号召力,被视为蜀国军界未来的希望。
永平节度使接到命令后,立刻点起永平军精锐一万五千人,以其在地方上的影响力快速征调部分土兵,誓师东进。
另一路,来自北面武德军的,是素有勇名的将军全师雄。
全师雄出身绵州军伍,是靠实实在在的军功一步步晋升上来的悍将,在绵州、剑州一带声名赫赫。
他性情刚烈,作战勇猛,深受士卒爱戴。接到勤王诏时,他毫不犹豫,立刻集起武德军精锐两万人,南下驰援。
这两路兵马,合计三万五千人,原本奉命赶往遂州试图挽回败局,但在途中便接到了孟昶最新的命令,要求他们直接前往成都护驾。
曹光实与全师雄虽素未谋面,但都明白事态紧急,几乎同时下令大军转向,朝着成都方向兼程赶路。
大军调动,尤其是改变目标的远程行军,绝非易事,需要时间整合队伍、安排粮秣路线。
就在孟昶于成都翘首以盼,将全部希望寄托在这两路尚在途中的勤王兵马身上,并仓促组织城内官民进行最后防御之时。
李从嘉在遂州经过短暂的休整与粮草补充后,已然亲率气势如虹的三万五千大军,誓师西进!
唐军的铁流,滚滚向前,直扑那二百余里外、已近在咫尺的蜀国都城,成都!
决定蜀国最终命运的天府平原决战,随着曹光实、全师雄两支援军的紧急转向和李从嘉的果断进军,即将在这蜀国腹心之地,轰然爆发!
好的,这是根据您的要求创作的新章节,聚焦于万州守将李廷珪的震惊与困境:
就在李从嘉于遂州城下高奏凯歌、成都朝廷乱作一团之际,远在七百余里外的万州天生城,此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而紧绷的平静之中。
守城主帅李廷珪,这位以沉稳着称的老将,近大半个月来可谓殚精竭虑。
他一面要与心思难测的宋军盟友高怀德周旋协调,确保这脆弱的联盟不至于在唐军的巨大压力下崩解;
一面又要绞尽脑汁,应对城外那位“唐主李从嘉”日夜不休的猛攻。
城下唐军营垒连绵,那杆耀眼的金色大纛和“李”字王旗每日都在提醒他,他正面对着唐国最高统治者的全力一击。
他督促士卒,加固城防,调配守城器械,几乎未曾有一夜安眠,整个人都瘦了一圈,眼中布满了血丝。
这份全神贯注的坚守,却被一份迟来了三四日的八百里加急奏报彻底击碎!
当亲兵将那份染着风尘与焦急气息的军报呈上时,李廷珪尚在部署夜间的巡防。
他展开军报,目光扫过上面的字句,起初是疑惑,随即瞳孔猛然收缩,持信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什……什么?遂州……遂州失守了?!这……这怎么可能?!”
他失声惊呼,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利。
“伊审征是干什么吃的!还有秦王殿下和赵崇韬他们……这才几天?这才几天啊!”
军报上的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敲击在他的心头。
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奏报中竟提及,攻破遂州的唐军,其主帅疑似……正是唐主李从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