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野的最后一击，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
守望者的牺牲，焚野的燃尽，换来的只是那怪物短暂的止步。
沙蜥沉默地放下狙击炮，复杂的机械结构迅速收缩回肩部装甲内。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缠住了他。
又一次……他又一次只能眼睁睁看着战友死去，却无法伤及敌人分毫。
曾经出手必杀的“沙蜥”，接连的失利让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灰心。
无法战胜吗？这样的敌人，真的无法战胜吗？
不。
他猛地攥紧了拳头。现在不是绝望的时候。
他必须活下去，必须将这里发生的一切，带回去。
这份情报，比他的死亡更有价值。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片遍布残骸的阵地，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启动战甲的潜行模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之中。
蚀兽战甲头顶上空，破空声接连响起，避难派的战机编队正如同猎食的秃鹫般掠过战场，将更远处仍在负隅顽抗的零星防空火力点逐一清除。
爆炸的火光在地平线上此起彼伏，宣告着凌云市这一方向的外围防线，已彻底告破。
紧接着，沉闷的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大地微微震颤。
钢铁洪流碾过焦土与残骸，谢震飞率领整合后的地面部队开始越过破碎的防御工事，向着凌云市城区方向稳步推进。
凌云市并非只有这一道防线。
就在城市边缘，依托着坚固的街垒以及高大建筑组成的立体防线，寅国坚守派的部队早已严阵以待。
坦克的炮管森然林立，士兵们紧握着武器。
数架军方的大型无人机悬浮在防线后方上空，搭载的扩音器将几个身影的声音传遍整个前沿阵地。
“邱志宏！谢震飞！”
一位身着戎装的将领声音通过扩音器放大：“看看你们身后！看看这片被你们亲手化为焦土的家园！引狼入室，残害同胞，你们是寅国千年历史上最肮脏、最不可饶恕的国奸！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一位国议员接过话头，语气沉痛道：“投降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寅国的脊梁不会被你们打断，人民的意志绝不会向邪魔屈服！我们或许会流血，会牺牲，但我们决不妥协！这片土地，属于每一个坚守人性的寅国人！”
很快，邱志宏声音也响了起来，打破了坚守派的悲壮氛围。
“妥协？投降？哈哈哈哈！”
“就你们，他妈也配代表寅国？你们这些躲在暗处，操控国运，视众生为棋子的老古董，也配谈寅国的意志？你们代表的，不过是你们自己那套即将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旧秩序！”
谢震飞粗犷的声音紧随其后：“寅国的未来，在于拥抱更强大的力量，在于追随真正的神明！而不是陪着你们这些腐朽的蠢货一起殉葬！”
双方频道变成了对骂，毫无局势谈判。
咚 咚
蚀兽战甲的脚步声沉重，走在避难派阵地前沿，前方是与周围恭敬的作战装士兵格格不入的楚书然。
她的声音好似无处不在的风，平静又不可抗拒的传遍耳内。
“争论对错，毫无意义。”
“你们愤怒，并非因为我们带来了毁灭与杀戮，而是因为我们撕碎了你们的幻觉。”
“你们无法接受，你们赖以维持秩序，掌控众生的这套精密机器——法律、军队、舆论、还有那隐藏在国本议会幕后的黑手突然失灵了。无法再随心所欲地定义正义，无法再轻易地碾碎异己。”
“你们无法接受，我这样‘个体’的存在，成为悬在你们头顶的一把刀。一把你们无法掌控，无法理解，甚至无法用你们珍贵的集体力量去对抗的刀。这动摇了你们统治的根基，让你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对吗。”
高昂的脑袋带着笑意与不曾认真的注视，正在无情的嘲讽着一国至高者。
“当你们还在暗室里，争论着用哪个年龄段的生命精华才能更有效地延缓你们腐朽的肉体衰老时，当你们对姬弦朝那样的‘意外’忌惮不已，对超越凡人的力量恐惧万分时……你们再也无法简单地用诡异或者怪物来标签我们，粉饰太平。”
“因为你们清楚地知道，我们，至少我，拥有着你们能够理解的思维，以及永远无法企及的物质。”
“你们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你们是寅国的至高存在，是文明的掌舵者。你们试图用对等谈话来欺骗自己，维持那可怜的自尊。但心底深处，你们早已明了真相。”
“你们恐慌了，因为权力不再至高。”
“你们向往了，因为看到了摆脱衰老束缚的可能。”
“你们……悲哀了，因为意识到自己终将和那些被你们视作蝼蚁的人一样，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不堪一击。”
“对吗？”
“九席的……遗老们。”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所有知情人心中。
远在凌云市中心，国议长李肃猛地从座位上站起，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他身边的杨震坤元帅，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坚硬的合金台面留下一个清晰的凹痕，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盯着主屏幕上那片废墟和推进中的灰色洪流。
“他们……他们怎么会知道九席？！”
李肃的语气惊骇。
九席的存在，是寅国最高机密，是超越明面政权，真正决定国家存续的终极权力核心！
避难派，不，是邪神阵营，他们对寅国内部的渗透和了解，已经到了如此可怕的地步？！
与此同时，在寅国其他几个不为人知的隐秘地点。
或许是某座摩天楼顶层的加密安全屋，或许是某处古老宅院的地下密室，或许是某个戒备森严的私人庄园深处。
那些不为人知的身影，清晰地听到了楚书然的这番话。
有人手中的名贵瓷杯骤然捏碎，碎片刺入掌心却浑然不觉。
有人深深陷进柔软的座椅里，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有紧握的拳头和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着内心的滔天巨浪。
他们仿佛被一柄利刃剖开了层层包裹的华丽外衣，露出了内里不堪的真实。
恐慌、向往、悲哀……
这些被他们深埋心底，绝不容许外人，甚至绝不容许自己直视的情绪，被楚书然毫不留情地揭露出来。
那种被彻底看穿尊严扫地的感觉，让这些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大人物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和……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接受的恐惧。
“接受现实吧。”
“你们引以为傲的武器和层层递进的人类权利塔这一套，对新时代的我们不适用。”
“位居高位的你们，与街头乞讨的蝼蚁，在生命层次上，并无本质区别。”
“放弃无谓的抵抗，放下不切实际的妄想。”
“乖乖地……迎接属于你们的死亡。”
话落，天空骤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