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会儿吧!”
“是!”
在荒凉的战场边缘,他们找到一块有小溪流经的空地,没什么上下尊卑之分,一行七位围成一个圈,席地而坐。
万物都会受到限制。
虽然他们入了地府,可以不进食不休息,若是摆脱了为人的习惯,还可以连精神的疲惫也感知不到。
但是,修炼了功法,在过度使用的时候,就会有另一种枯竭之感。
不同于单纯饿肚子。
那是一种由上至下,四肢百骸从胀热到寒冷刺骨的疼,若是才修炼没几日,底子不厚也没有经验应对,此类折磨就会有让功力倒灌回去,魂魄被撕扯的风险。
届时,
玉皇大帝也救不了。
因此,有人引领着,教习功法的第一关便是如何克制。
在他们三位刚过来,被夏有米安排到了灵田翻土之时,前期就没使用法术,单纯用手用力气去劳作,这样的不眠不休并不会出现意外。
等自行领悟了诀窍,开始消耗功法多番尝试,黑白无常便有意让他们变奏。
不再无休止地输出。
这也是整个地府规律作息的缘故,特殊情况,便分为日夜两个小组轮着来,例如日游神与夜游神带领的小队。
此外,当值的时辰,也得分时段喘上一口气。
基本按阳间习惯来,一日分三个进补的空档,眼下,就是到了第二个节点。
“啧啧。”
“小黑,真是羡慕你。”牛头猛吸一大口灵香,闭上眼满足说道,“要是能时常跟着小白吸食这等美味,变成小娃也算值得。”
“喂喂,因果倒置了。”小黑倒是没生气,只提醒道,“小白制香不易,稀罕,再说那材料是我们苦苦搜寻而来,能多享用片刻实属平常。”
“也是!”马面点头,赞同说道,“也只有你们会愿意花功夫在这些精细事上。”
调制这种随身携带、气味好闻,还有一定舒缓调理效果的灵香,步骤繁多,且在整个灵丹妙药体系中,属于付出与回报不对等的那类。
因此,即便夏有米分享了方子,他们估摸着难度也都选择放弃。
毕竟用更多的时间精力去修炼,比吸食灵香带来的效用多得多。
若是手头宽裕,去购买丹药来,就算不好吃也同样能恢复状态。
夏有米的行为,都称得上奢侈。
偏偏小黑还十分赞成,他们并未觉得是浪费光阴,去犄角旮旯只为一点点材料,耗掉完整的休沐也不算可惜。
这样的精神令大家生不出忌惮,只有纯粹地佩服。
渐渐,时常跟着享用的小鬼差也都自觉找黑白无常领一份册子,上面记载着用量较大、分布较广、没什么风险的几种原材料。
若是大家在外遇见了,就顺手给他们带一些回来。
总之都不会让你吃亏。
听完牛头马面提及这些细节,青泽和察影便直接想要领走一份,他们虽然还没有能力独自出任务,也没能有去采摘草药的空闲机会。
但就是想着早早回报,预先将前辈需求放在心底,同时谨记着,莫有忘记恩情的那日,再不起眼的也不能忘。
“大人,我看到您在跟那些......亡者,交流什么。”纪珺询问道,“这是对应什么技法?我们也能学习吗?”
闻言,大家都看过来,纪珺也没畏缩,充满求知欲的双眼跟夏有米对上视线。
小黑咧嘴无声笑了笑,这几位的个性还真是分明。
寒门背景下的重礼法、重尊卑和秩序,十分害怕给前辈添麻烦。通常都是前辈开口,他们才会说出心中疑惑,同时还要谨记分寸,不可为难。
但一路顺风顺水的不一样,例如纪珺,他很少觉得劳烦对方是件需要小心翼翼之事。
前辈长者,就是提供帮助,保驾护航,负责铺路和解惑的存在。
尊重与否取决于对方为你提供的价值。
而不是对方存在着就天然需要被尊崇。
若是放一个爱摆架子还不见真本事的前辈在这里,纪珺这类人,会带头将对方驱赶。
他对夏有米尊重。
除了直觉的反馈,还有第一次会面时对方能一语中的他的困境,并保留得恰到好处。
后续每一项对他们的历练也不是古板地白费功夫。
他能从不解中思索出结论,除了修为,道心也是磨炼过程中必不可少的环节,而小白大人在做的就是没有落下这一部分。
比起青泽和察影,他不仅有个乾坤袋,其中的秘籍或功法还不止地府的范围。
也不只基础版本,成熟鬼仙所需要的他全都拥有。
所以,纪珺不解,他也就直接问出来。
相信夏有米会有一个值得牢记的解答。
“你们注意过不同颜色对应的区别吗?”夏有米将话题引出来,不等他们解答,便直接取出三个颜色的葫芦,“鸦青色,收的是澄澈之魂,无功无过,死后无祭无念,这类不审不判,不入轮回,收入地府会统一送上北路,三日后自生自灭。”
“这!”听到这个解释,青泽抱紧了手中葫芦,忽然一阵恶寒。
他模糊以为,所有人都能投胎,都会有来世。
而黑白无常特地来此收容亡魂,会妥善处置,应是全部送入轮回,特殊的拉出来审判。
但没想到还有无法再有来世的。
“唉,无人记挂,是与人缘浅,这些再入轮回,通常是早夭或孤苦。”察影安慰青泽道,“化作地府的一份子,也算善终。”
青泽大脑恍惚,他还不能理解,成为一阵微风一丝丝水汽,就是他们往后的全部意义。
连人和鬼都做不成了,多无趣。
但他不是个脑子转不过弯的人,只是想一想他所处的位置,难以忍受的硝烟和凄凉地,若是被困在乱葬岗与孤魂为伴,还多是未开智,只会吵闹不休的邪魂野鬼,的确消融于天地间更美妙。
“第二,暗橘色。”见众人冷静,夏有米看向察影手中的葫芦。
“既有功也有过,但正负相抵,偏差极小,会被送至判官司。折抵后,功高于过则轮回,相等则留地府先清偿个百年,化作类似灯芯等等耗材,若是功小于过错,则要替地府干足了苦力活,才有平账的机会。”
“你这也......”青泽看向察影,慢慢理解了小白大人的意思。
“最后是青莲色。”
纪珺闻言举起了手中的葫芦。
这个光泽明显不一样,分配的时候并不是夏有米故意为之,这都是随机选的,纪珺能拿到这一类,实际上也有些缘法。
“青莲高洁,出淤泥而不染,隐功不扬。这一类多是大善却无人记述,深陷乱斗被抹去功名,亦或被人冒领义举,静默至死。”
“原来如此。”
他们看向青莲色葫芦忽然肃穆了起来。
又想到几日下来,战场上这个颜色其实并不罕见,就明白默默之下,多少英才善人被遗弃。
“这些会送去补录功德,准许自由选择,有的自愿湮灭,不再为人,来世为草木护一方水土,有的正常轮回转世,一生顺遂,最后,可以保留灵识成为地府鬼仙。”
夏有米说完便将葫芦收回去,看向他们笑道。
“技法是有,但不过是无常营练出来的眼力,真正见效的,是耐心同他们解释,归处如何,前程又是如何。如此,他们便不会像无头苍蝇一般用力地四处冲撞,用声音,用反抗来让你们缭乱。”
这一点好理解。
青泽用力点头。
察影一点就通,她早就悟出来不少,但有些怕特立独行,也就暂时跟着小队的节奏行事。
纪珺有些失望,没有切实的功法拿出来学习使用,引渡亡魂后续也不会是他们要做的事,只是悟性上的事。
他能明白重要,但不符合想象中的那般高度,兴致渐渐消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