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妞妞坐在灶台后面，手中拿着烧火棍在地上划拉：“娘，我也去。”
“你去啥，还没麻杆高，那里虫子多，你和姐姐在家。”
郑桂花瞥了眼从茅房回来的田稻穗。
“娇娇，明天你带着妹妹去树林里捡柴火，别往里面去，看到面生的赶紧跑，害怕就大喊，知道吗？”
砍来的柴火堆着，那些要留着冬天烧。
杨娇娇点头：“知道了娘，我会带好妹妹的。”
小小的年纪，像个大人般懂事，从不给家里添乱。
——
裴青生将麻袋放在棚子里，拍了拍手：“娘子，你歇一会，我去做饭。”
谢茯点了点头，洗完手去书房织布。
每天两眼一睁就是织布。
一想到织完一匹卖钱，浑身都是干劲。
有时恨不得自己长出八只手，左右各放一台织布机，身后再放一台。
手中的梭子来回交换，看它们的眼神像看白花花的银子。
“娘子，吃饭了。”裴青生站在门边，“我叫了你好几声。”
平常一叫就应声，今天叫了四五声，也见她回，屋里只传出织布声。
过来一瞧，她神情专注，脸上带着一股隐隐兴奋。
谢茯回过神：“太专心了，没听见。”
“娘子，你刚才想什么呢？”
“没啥，肚子饿了。”
裴青生不再多问，他娘子有时候奇奇怪怪的，让人琢磨不透。
谢茯用筷子夹起一块葱油饼，咬了一口，含糊着说道：“明天麻叶打完，后天去镇上。”
“你和守财叔去卖麻叶，我买东西，然后去青玉布庄，你们到那接我。对了，麻袋你去买。”
“娘子，咱们两个都忘了，家里织布，咱们自己做，干嘛要花钱去镇上买。粗麻能做麻袋，明天晌午回来我缝几个。”
“对喔。”她怎么也把这给忘了，笑嘻嘻地说道，“咱们两个都傻掉了，都说跟聪明的人在一块会越来越聪明，你说我咋跟你在一块之后就变傻了呢。”
裴青生轻轻拍了拍在大腿上游走的手，宠溺道：“说话就说话，吃饭就吃饭，没个正行。”
为了方便动手，她现在不背对着门坐。
正对着门，坐在他右手侧，一坐下，那手候跟装了定位器一样，摸了上来。
谢茯左手不停，夹了一块早上才腌得酸黄瓜：“那你去买鱼头，正好顺道，我在青玉布庄等你。”
话音刚落，便听到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夹杂着女子的哭喊。
“什么情况？”端起碗，“我出去看看。”
站在门前，竖起耳朵听。
郑桂花也端着碗出门，朝她喊了一声：“我怎么听着像是小云的哭声。”
谢茯走到她身边：“有点像，她不是被卖给地主家了吗，回来了？”
这时，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地端着碗向前排去。
牛大彪家门前围满了村民，还有几个陌生面孔，太爷和里正没有上前，远远瞧着。
这俩都不是爱看热闹的主，很讨厌麻烦事。
一个妇人膀大腰圆，穿着棉布裙，左手戴着很细的金镯子。
谢茯好奇道：“桂花嫂子，这是谁呀，你认识吗？”
“地主婆身边伺候的，不晓得叫啥，小云就是卖给他们家当丫头，你瞧她身后那几个汉子，一巴掌会不会把人给打死。”
长袖卷到肩膀处，露出鼓鼓囊囊的肌肉。
这些人要么是长工，要么是打手。
不过听说地主家比较抠，应该不会请打手。
妇人随意撸了两下袖子，双手掐腰，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牛小云，厉声道。
“这死丫头到我家第一天，打碎一个碗。第二天打碎一个瓷罐，第三天打碎一个花瓶。”
“第四天让她洗个衣裳，结果洗出一个洞来，那可是新做的衣裳，带花样，花了五百多文，就让这死丫头弄坏了。”
“本想买个丫头回去干活，没想到买了个祖宗，吃的比猪多，活一样干不成，打了你几下，居然敢偷跑回来，你爹娘早已把你卖给我们家了，跑回家也没用。”
“不是，不是我。”牛小云一把鼻涕一把泪，紧紧拽着她娘的衣裳，“娘，不是我，是别人打坏的，她们故意陷害我，她们故意针对我。”
林二娘一边对妇人露出谄媚的笑，一边用力掰开她的手：“小云，你如今是地主婆家的人，好好听话干活，谁会陷害你，快回去。”
“娘，我是您的女儿，我是您亲生的，您不能不管我的死活。不是我干的，是别人故意陷害我，他们不相信我。”
“陷害你？”妇人哼了一声，“那几个丫头在我家干了好几年的活，从来没出错过，怎么你一去不是打碎这个，就是弄坏那样。”
新做的一件衣裳，只穿了一回，便被她洗坏了，想起来就心疼的不得了，连累她被夫人骂了一顿。
“林二娘，你家这丫头我是不敢要了，卖身契我带来了，你把钱退给我，还有她弄坏的东西赔钱，少一个子，我今天就让人把你家拆了。”
身后的几个壮汉气势汹汹，等待着妇人发令。
“我家丫头既然卖给了您家，那就是您的人，要打要骂任凭您做主。”
她用力掰开牛小云的手，一脸冷漠。
“小云，爹娘养大你不容易，你要想想两个弟弟，难道你忍心看着弟弟饿死？听话，去磕头认个错。”
郑桂花皱起眉：“啧，可怜的孩子，怕是被打狠了，才偷跑回来。”
孙毛丫叹息道：“我听说地主婆两口子是个坏脾气的，常常打骂丫头，前些年还传出他们把家里的丫头打死了，不晓得是真还是假。”
“林二娘不会退钱，小云打坏了东西，按地主婆一家抠门的性子，不讹个几十两这事没完。”
其他人也在窃窃私语。
“弄坏的衣裳也不晓得是啥料子做的，只怕是不便宜。”
“想赔钱他家也得有钱才成，卖田卖地都不一定能还得上。”
“我看小云说得不像是假话，她在家干活利落，从没听说在家里打碎碗筷，我估摸那些丫头瞧她是新来的，合起伙欺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