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时候又像突然怕丑了似的小声敲李某面前的桌子：“所以你们那些，运营，企划，管理，那些项目书，那些真正的意义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吗？你以为我真啥也不清楚？”
他指了指闷一口气，后退着倒进塑料躺椅里的黄涛：“你为什么不干了？你这么爱加班的人啊，你把你的工作当自己命待的人啊！大半夜给你发个信息你还爬起来跑去公司核对，还去搞机器的人，你这么一个，啊，可以说为了这个公司，为你的工作肝脑涂地了吧，你怎么不干了？”
李某觉得他已经开始神神叨叨了，因为接下来他说：“你们不清楚吗？心里没数吗，你们在搞什么想干什么？”
他把李某盯着，眼睛忽然清明的洞悉着，又笑起来：“你就先不说了吧，朱喜涛会管理吗？他算管理层吗，他会什么？他一个计算机专业的前十几年都在搞智能研发的人他会搞管理？他是挺会想，他还想的挺美，但他就是汪不了几句，我跟你说哪天公司要是黄了他是首屈一指的大功臣，大家都要给他戴大红花！”
“还大红花。”李某笑着躲开去，看看形同不存在的黄涛，看没有来信的手机，再看那一堆泛着绿光的玻璃瓶：“还大红花呢。”
“你不认同啊？你不承认吗？我那天亲耳听到的呀，主管跟他说的，务必在七天之内开掉！开掉什么？你说开掉什么，什么叫务必在七天内？你现在去了人事那边你上个月给公司招了多少人，你们又留下了几个？全是不优秀，跟职位不匹配吗？楼上还说还要点设计创意，要创新思维，要点子要审美，他楼下干印刷的要什么啊？
他是要印刷的普工还是要造导弹的发明家？那早说呀，第一天干完了不合适就可以说了呀，合不合适要试一个礼拜试七八天？是人干出来的事儿吗？试用期不给工资违法知道吗？明明白白的条例写着的懂吗！他想要优胜劣汰想要全是精英全是能工巧匠，他给人家当枪使了知道吗！！他想要什么都是最好什么都完美，你砸工资呀，你砸钱呀！你从矮子里面拔高个儿那能拉出来什么人才呢，优秀的？有实力的他看到你那个工资他会来吗？？”
在里昂眼里坐在对面的已经变成了狗贼张和布鲁斯：“然后你们就这样的玩？说他不会变通？到底谁不懂变通？他朱喜涛会变通？！傻逼一个！还觉得自己最厉害最屌，是你是在你那一亩三分地你是很拽很牛逼，但是你是这里你就不行，你大公司的那套条条框框你在小公司你就行不通，在这里你要这么搞你就是蠢货！给人家当枪使都不知道。”
黄涛已经老僧入定了，懒得听两个人胡咧咧，而起身往下面走去，李某还以为他来火了甩袖走人，结果没一会儿，人家捏了杯奶茶回来坐那儿咕嘟咕嘟。
“看看人家怎么玩的，人家可是早就把说辞准备好了的，人家一开始就跟你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就明说试用期没钱，你爱来不来。
多数的人会怎么样呢，自认倒霉呀，你有什么人脉你懂什么套路吗？你能翻得出什么浪吗？
实在你要想翻？马上人家就告诉你哪里不合格不合规给公司造成了什么损失要你赔钱，现在不要你赔钱负责任已经不错了你还来要工资？这已经是个土皇帝恶财主，这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比吃人还狠啊他们。”
“……”李某不说话了，他不知道吗？从前他以为只要自己不这么认为，人家就不会这么觉得，而现在他认为只要自己时刻保持清醒，他就永远能独善其身。
“其实你也很清楚，策划组那么多被优化的给工资了吗？楼下坑也就坑那几天七八天，那楼上怎么还全是被坑得不敢吭声的呢，楼下就说年纪大文化不高吧，怎么年轻人也这样也翻不了身呢，那个南城汇以前大潘在的时候就在接触，还送东西请吃饭，给公司福利。人家就直接明说可以是虚假信息，即使你公司不是真正招人都行，能在网上帮他做个数据就行，就一直挂着，挂多少天给多少钱。
嘴上说信息多真实吧，实际呢，来我这吧，我这是网站直骗，我们跟其他网上那些都不一样，他们都拐弯抹角的，对，我们是直接骗。”
不知道是生动的表情语气还是幽默的词汇，把李某都逗笑了，回头一看黄涛嘬着奶茶坐下来，登时又眼眶发酸想哭，两个傻逼，大傻逼，大大傻逼，绝逼他妈蠢货！
“干嘛呀，搞的像黄世仁奴隶社会一样的，还有你们那些优化方案，五花八门的扣绩效扣工资的借口，不就想压榨嘛，不就连哄带骗招进来了又不想给那么高的工资嘛，真是有不足有毛病你扣也就是了，关键你是，你是这种莫须有的，小儿科的，至于吗？有必要呀？”
“有呀。”李某笑着回答：“要名正言顺呀。”
黄涛就也笑，笑了会儿又点点头：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半个字也没有了，别说道不同，压根不是一个世界了。
李某开玩笑道：“那就怎么样，大奸大恶吗？你这说的就是，罄竹难书了是吧。”
那又能怎么样呢，我当时也是这样的，不结完我就跟你拼命，曝光你，可结果呢，那人闹事招来了警察，工资不还是没给他吗，还赔了拉货司机的候时费，能怎么样呢，人人都告诉你大环境不好，然后人人都在大环境里踩着肩膀往上爬，只要被踩在最下面的不是自己，够万幸了。
招的那么多人里全是试用期不给工资就让滚蛋的，可你见有谁翻起来什么风浪了吗，是说试用期不给工资违法，青天大老爷在哪儿呢。你以为他不知道有人去了劳动局，你以为劳动局的人没来调解协商？合同怎么写的你知道吗，人家的嘴巴怎么长的你知道吗？人家的心是什么颜色你知道吗，关键，人家不觉得那有问题。哪有问题，大家都这样啊，这不是很平常的事吗，你今天才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