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真是嚣张至极。”
好不容易摆脱了追杀，梁锦澜感觉自己累得像条死狗一样。
看向听云，问道：“听云，你还好吗？”
听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她本来已经上界了的，这一次下界来探望自己的同门，没想到刚好碰到了上清宫阙出事。
程妙兮道：“你们都知道，仙界分为几大仙域，山海圣殿和黑暗神殿与不朽阁这几大势力，共占了其中一域。”
“这域的人，大部分都隶属于阴阳界，至于其他的家族也是敢怒不敢言，只能在这几大顶级势力下苟延残喘。”
夜色凝沉，连空中的月色也不清透，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柔沙。
面前的火堆燃烧的。
摇曳的火焰被风吹得乱飘，一瞬间愰了程妙兮眼，连带着她的心也微微颤了颤，忍不住伸手揉了一把手臂上的冷意。
“四师姐，你怎么了？”
程妙兮回过神来，语气轻轻的仿佛融入了夜色当中：“我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一时之间有些伤感。”
众人皆寂然，只能听着柴火发出的声响，谁都没有在说话。
过了一会，程妙兮道：“粥粥，摄魂铃还在不在你身上？三师兄最近的状态也不是很好，还需要摄魂铃的帮助。”
陆粥没有多想，把摄魂铃给了她。
天还未亮，众人便动身出发。
他们不停的穿梭在几洲之内，可是很多古道都被封印了。
“以前这几条路，明明还能走通的，怎么现在全被人给堵死了？”
听云道：“我知道一点内情，好像是担心阴阳界的人从这些古道而来，由下界通往仙界，所以才堵住了大部分的古道。”
“这里能去阴阳界？”陆粥问。
听云点头，和梁锦澜待久了，她正常说起话来也不再像从前那样。
“好像有个秘境，能够连接阴阳界。”
程妙兮忽的开口道：“咱们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我师尊既然还没有来，那就说明她被人绊住了。”
“我们兵分两路。”
程妙兮看着面色迟疑的三人，瞧着他们的目光冷哼了一声，拿出了自己做师姐的架子：“你们得听我的话，放心吧，我都还没有把师父拿下，肯定不会出什么事的，要不然见了那个家伙以后肯定要被她压一头。”
陆粥不同意。
她觉得这样太冒险。
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程妙兮。
程妙兮笑着敲了敲她的脑袋，神色有些骄傲：“我的师尊可是真仙，而且我的师姐和师兄都在其他仙域，是重点培养的种子选手，没有人敢对我下手的。”
“我就是耍他们转两圈。”
“不行。”陆粥语气坚定，眼神就这样静静的瞧着她，开口道：“四师姐，你给我的丹药效果很好，我现在已经恢复了一半的实力，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程妙兮默了默，摸着她的脑袋叹了口气，语气温柔又认真的看着陆粥：“粥粥，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我活下去的可能性比你活下去的可能性高太多，你身体中的力量很奇怪，绝对不能落入其他人的手里。”
“我能感觉到，你体内的力量带着不祥……粥粥，师姐不希望你变得人不人鬼不鬼，所以答应我好吗？”
她何其聪明，从那些人追杀的只言片语，就能够推测得出道则石是在陆粥身上。
这种力量很诡异。
她不希望陆粥过多吸收，最后成为了一具傀儡。
陆粥想说些什么。
程妙兮直接出手困住了她，从未对她有过防备的陆粥来不及反应，就听到耳朵边一阵宛若风铃的声音响起，意识也渐渐的归于了黑暗之中。
程妙兮伸手抱住了陆粥。
“五师弟，小师妹就交给你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拦住她。”
梁锦澜眉头死死的拧在一起。
他并没有直接拒绝，而是一脸头痛的说：“四师姐，你就放过我吧，以小师妹的性格还不把天给闹翻了，我哪里拦得住她啊，不得被她打得半死不活都算是好的了。”
程妙兮笑了笑，说道：“都说师弟师妹在碰到危险的时候，要听师姐的安排，你也得听我的，不然我就按无情峰门规处理。”
“四师姐，你这是在威胁我？”
程妙兮语气软了软：“不，我这是在请求你。”
这一句话说出。
梁锦澜找不出拒绝的话来。
喉头有些哽咽，带着几分仓惶无措的目光看着她。
“四师姐，小师妹会恨我的。”
“不会的。”程妙兮垂眸看着陆粥，轻声道：“小师妹不是那种人。”
程妙兮狠了狠心，取了几人的一些真血就直接离开了。
她捏造了几个傀儡跟着自己，独自引开了那些人。
还将自己的脸，伪装成陆粥。
从始至终，对方的目的都是陆粥和她手里的道则石。
后面对方察觉被耍，气得想要杀了程妙兮。
程妙兮受了不少的伤，逃了出去，她的神色依旧轻松，这一场战斗并没有伤到根本，也没有需要她豁出生命去拼。
而那些人顾忌着她身后的真仙，只能对她强行压下杀意。
他们不想，给仙界的真仙借口，率先打破法契。
程妙兮心头微微松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赌对了。
忽的，她停下了脚步。
霎时间，周遭环境突变。
血色的圆月悬挂在天际，夜风凄厉，无尽的血水滴滴答答的落下，整个世界看起来已经是血蒙蒙的一片。
她的面前，毫无征兆的绽开血色流光。
这一瞬间好似整个空间都被冻结，凛冽的剑气带着蓬勃之意从四面八方而来，势如破竹一般。
一个女子，漫步在血色世界里面。
在血色流光当中，抬起眼眸冷冷的看着程妙兮。
“就是你杀了我弟弟？”
程妙兮来不及多想，只见那夹带着血色的剑气以破空之势，直直的冲向自己。
她闪身躲开了，那女子却于虚空中蓦然现身，和程妙兮对轰一掌。
程妙兮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眼角眉梢忽然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
本就绝美的面容，越发的璀璨起来。
“死在我手中的人太多，你弟弟又是哪个不起眼的家伙？”
其实她知道是谁。
可就是想要狠狠的侮辱一下眼前的女子。
荀孤兰怒不可遏。
她和弟弟本是阴阳界的天才，弟弟十多岁的时候，肩负了任务，被送往了这一方世界。
两人多年以来，一直有联系。
可是她的弟弟最后，死在了程妙兮的手里。
荀孤兰这才自斩了一个大境界，让其他人血祭勉强打通了一个传送阵，才来到了仙界，成为了不朽阁的圣女。
“我弟弟是翰翮。”
程妙兮嘴角微扬，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一般清脆悦耳，带着几分自然和杀意。
“原来是那个家伙，可惜，让他死的太痛快，我就应该把他留下来折磨的，让他生不如死的活着。”
和她从小玩到大的那个家伙，被人当成了炉鼎，受尽折磨而死。
她的发小嘴硬心软，爱美爱哭，受点小伤就矫情的要死，哭唧唧的找其他人撒娇，最后死的时候却衣不蔽体，满头乌发变得如枯草一般，宛若八十多岁的老妪。
两人便缠斗在了一起。
最后只能听见巨大的爆响声，还有程妙兮不悲不喜的一声：
“万界同悲，灭！”
……
陆粥醒了以后，和五师兄打了一架，就气鼓鼓的去找程妙兮。
程妙兮还活着。
她师尊的一具分身在旁边，满脸复杂的看着奄奄一息的她。
她救不了她。
神魂破碎，肉体崩裂。
鲜血争先恐后的从她的身体中涌出，将她身下的那片土地染得鲜红。
她的师尊到时，战斗已经落下帷幕。
灰袍女子只能这样看着她，心中是说不出口的酸楚。
已经忘记，见过多少人就这样在自己的面前死去。
她本来可以赶来的。
对方用了无间门，困住了她。
她的这个弟子确实惊才绝艳，竟然和阴阳界的前十之一同归于尽。
手中的灵力，轻轻地注入了程妙希的身体，将她的肉身勉强拼凑在一起。
这是阴阳界那个女子的绝学法术，傀儡丝。
带着道迹和诅咒之力，可将人切成无数块，药石无医。
对方被程妙兮打得魂飞魄散，可是程妙兮也活不了了。
陆粥脚步有些踉跄，颤抖着唇瓣，带着一种痛到极致的麻木才来到程妙兮的跟前。
“四师姐。”
许久之后，陆粥轻轻喊她。
这三个字软绵绵，在夜色中带着几分暖意，程妙兮笑着摸了摸她泛红的眼眸，瞧着她望着自己怔怔的落下泪来。
“小师妹不哭。”
程妙兮开口道：“四师姐只是有些累了，想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四师姐，不要睡。”
陆粥哭得心碎，紧紧的抱着她。
在这般荒芜的月色之下，只能看到陆粥像是一个迷路的孩子，双肩微微的颤抖着，轻声哀求：“四师姐，你不能丢下我，我现在就只有你们了。”
“求求你了。”
“不要睡。”
程妙兮还是像以前一样，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傻瓜，师姐本就活不了的。”
“进入这个世界以后，就注定活不下去的，小师妹，希望你能够走出这个世界。”
“我死，是因为私怨，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
哪怕是要死了。
她也担心，自己的死会影响到陆粥，让陆粥陷入了内疚自责中。
临死的时候，她也恢复了所有的记忆，神色中带着几分怅然若失。
可脖颈处的温热，是那样的真实。
对不起啊，小师妹，最后让你哭得那样伤心。
师姐答应你的事，终究是做不到了。
她想起那年在紫竹林里。
无情峰的人都在。
上清宫阙也还没有覆灭。
眼睛亮亮的少女看着她，许下了意气风发的诺言。
“师兄师姐，未来必定有我们的一席之地。”
“仙道尽头璀璨大道，我们一定要顶峰相见。”
那是她抢过了二师兄的酒，笑盈盈的说了一声顶峰相见。
可是现在。
她倒在了途中。
只留下其他人，继续去追寻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