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蚀说到这里，看了眼陆粥。
陆粥神色没有变化，示意他继续说。
“三千世界，像我们这种世界数不胜数，后来我们遇到了一个高等世界，但是那个高等世界的天道已经畸变了，连带着那个世界的人也受到了影响。”
“早晚有一天，那个世界连带着里面的所有生灵会全部灭亡。”
“那个世界的人四处寻找适合前往的世界。”
同等级的世界战力太高，打起来会损失惨重，所以对方便把目光放到了资源比较落后的下一层世界。
而他们这个世界，被选中了。
月蚀苦笑道：“世界与世界之间是有界璧的，可是架不住对方实力太高了，即便生病了，又被压制，跑到我们这个世界来，也全都是上等和顶尖神明的实力。”
事实上，那些人已经灭了好几个像他们这样的世界了。
只不过，他们的修炼体系在那些世界并不适应，反而会吸入空气中的某种元素，导致躯体慢慢的腐烂。
最后他们发现，这个世界很适合。
这几乎是那些人绝境中抓到的一根救命稻草，足以想象会有多么丧心病狂。
月蚀现在只剩下一缕残念，跟着陆粥走遍以前祖国的大江南北。
“那一战，我们这边的上等战力全部参战。”
说完这句话后，月蚀又沉默了良久。
他微微垂下眼眸，将那血腥的画面从脑海中驱逐，语气平静：“我们赢了。”
这语气无喜无悲，像是在说什么平常的事情一样。
“簪花仙子，百花仙，月神，潮汐，海灵……还有很多没有成神的人，全部死在了战场上，我已经忘记上战场的有多少人，只知道，最后回来的只有四个人。”
月蚀说他已经记不清那些人的容颜了，只有偶尔脑海中会回响对方的声音。
活下来的四个人，月蚀就是其中之一。
剩下的他不用说，陆粥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月蚀之所以死在那个传送阵里，就是以身堵阵，被万箭穿心。
他是神，没那么容易死去。
他只能待在那里，日渐看着自己慢慢的苍老，看着自己慢慢的腐烂。
这个过程中，最痛苦的就是他还有着意识。
或许他曾经无数次想要离开，可是又知没有神明级别的战力能和西方对抗，就只能日复一日的待在法阵中。
陆粥眼眶已经红了，吧唧吧唧掉眼泪。
月蚀伸手帮她擦干，开口道：“哭什么哭，我长得这么好看，最后变得那样丑，都没有哭，你个后辈就算是要哭老祖宗，也得等老祖宗同意了你哭了再哭。”
陆粥抽泣着问：“那以前我们叫什么名字？”
月蚀起了脸上的散漫，让她伸出手来，在她的手心写下了两个字。
华夏！！！
“以前我们这个地方，叫做华夏。”
“哇。”陆粥哇的一声，情绪再也绷不住了，哭道：“你先等我哭一会儿，听到这两个字我太难受了。”
她将眼泪鼻涕全部擦在了月蚀的身上，抽泣道：“谢谢老祖宗。”
月蚀本来想一脚给她踹飞的。
听到陆粥这样说，又默默收回了脚。
自己好歹是她的老祖宗，还是宽容一点吧，这小辈也挺可怜的，一个人在西方漂泊了这么长时间，回来以后，所有的事情又全靠她。
他叹了口气，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陆粥的头发。
“别哭了，和我说说华夏现在的情况吧，孩子，当年我们设下的结界能量流失严重，已经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早晚有天，西方神明会卷土而来。”
陆粥擦干眼泪，先和他说了这边的修士因为修炼体系不完善，采取的是透支生命的修炼方式，只为了降妖除魔保护普通百姓。
月蚀听说以后，心疼了一下。
“到底是我们这些老东西没用，才害得你们过得这般艰难。”
“这么多年，每个修士四五十年的寿命，这得陨落了多少潜力无限的天才啊。”
陆粥摇了摇头：“你们做的已经够好了。”
月蚀语音一转，略带笑意的说：“不过我好久没有见过这么多赤诚之心的修士了，我们那个年代，天骄无数，辉煌璀璨的大世，大家都在为修炼不停的努力，很少有人真的会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想法。”
“凡事有弊有利。”
月蚀也是一个乐观的人，跟着陆粥看着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他有些时候话很多，有些时候又异常安静。
后来，他跟着陆粥回到了第一座城里。
两个人坐在城墙上，陆粥忽然开口道：“月蚀老祖宗，其实你不算是正神吧。”
“真聪明。”
“我就不是个好人。”
“我和你说，我以前在山上修炼的时候，师父经常揍我，因为我性格皮嘛，那时候实力弱，去山上采果子的时候被妖兽追，一不小心闯到了师姐洗澡的地方。”
“哎哟嘿，从那以后我就出名了。”
“你说我师姐师父真奇怪，他们明明那么喜欢骂我，喜欢打我，最后居然为了我而死，再后面，我就入魔了，然后我那个特别讨厌的师兄，居然怕我暴体而亡，主动帮我把所有的魔气吸收干净，助我成神。”
月蚀声音还是那样漫不经心，可是他的声音和手都在颤抖。
他没有那么舍己为人的大义精神。
可是他的师父师姐师兄都有，他们相信他，本性不坏。
因为那些人，他愿意去爱这个世界。
他也愿意为了这个世界粉身碎骨。
月蚀仰起头看着天上的那轮月亮，开口道：“你说我师父他们傻吧，我不是掀房子就是放火烧了山，偷看师姐洗澡，糟蹋了药田，他们还是相信我能做个好人。”
他真的，算不上什么仙风道骨正义凛然的修士。
“他们才是好人。”
“好人应该好好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