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看谁来了！我们班的大情种孔杰！赵明旭高声宣布，语气里的讽刺只有孔杰能听懂。
在高中时，大情种这个称呼总是被赵明旭和王云飞用来嘲笑他暗恋李甜甜的事情。
孔杰！坐这儿！一个女生热情地招呼他，孔杰认出是当年的学习委员林小雨，而在林小雨旁边的则是自己高中时候的死党李耀宏。
他感激地走过去坐下，暂时逃离了赵明旭的视线。
林小雨小声道“别放在心上，赵明旭说话一直那个样子，你又不是不知道。”
孔杰笑了笑，没说话，他也确实没放心上。
他很清楚的知道，在自己缺乏实力的时候，任何自尊心都是笑话。
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和名贵的酒水，孔杰平静的夹着面前的菜，听着周围人谈论工作、房子、车子。赵明旭自然是话题中心，他正在绘声绘色地描述自己如何从父亲那里接手家族企业并扭亏为盈。
“孔杰，你现在在做什么啊？”一个女生突然问道。
孔杰的筷子停在半空，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他身上。
“我在一家贸易公司做文职工作。”
他简短地回答。
“就这？”一个戏谑的声音从桌子另一端传来。
王云飞——比以前更壮实了，脖子上挂着金链子——咧嘴笑着，“我们孔哥就干这个？”
“孔杰。”赵明旭关切地问，但眼睛里闪烁着恶意的光芒，“你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工作太累了？听说文员工资不高啊，要不要我介绍你来我们公司？保洁部正好缺人。”
几个同学发出低低的笑声。孔杰感觉血液冲上头顶，但他只是平静地回答“谢谢好意，不过我现在的收入足够生活。”
此刻他非常后悔，为什么会有赵明旭会帮助他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自己就不该来。
“足够生活？”王云飞夸张地大笑，“得了吧！上周五晚上我还看见你骑着电动车送外卖呢！穿着那身黄衣服，头盔都歪了！”
包厢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孔杰先是一愣，随后回忆着自己穿越前的生活，这么一推算，他确实在上周五晚上送过外卖。
毕竟本职工作的工资实在太低，孔杰有兼职送外卖的习惯。
“哇，孔杰你还兼职送外卖啊？”一个女生惊讶地问，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
赵明旭做出一个夸张的同情表情。
“天啊，老同学，你怎么混成这样了？”他转向李甜甜，“甜甜，记得吗？孔杰那时候还写过一篇特别感人的作文《我的理想》，记不记得？”
李甜甜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孔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其实送外卖没什么不好，”孔杰慢慢地说，声音出乎意料地平稳，“靠自己的劳动赚钱，不丢人。”
当然当然，赵明旭假惺惺地附和，职业无贵贱嘛。只是...你高中时成绩也还不错，我们都以为你会更有出息呢。他惋惜地摇头，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我记得你家条件也不好，你爸好像投资还失败了？欠了一屁股债对吧？”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插孔杰心脏。
自己老爸三年前被朋友骗钱，导致家里存款一干二净的事他从没提过，赵明旭是怎么知道的？
李耀宏？！
孔杰有些难以置信看着这个昔日死党，后者却故意不去看他。
“明旭，”李甜甜小声提醒，“别说了。”
“怎么了？我这是关心老同学啊！”赵明旭无辜地摊手，“孔杰，如果需要帮助尽管开口，老同学一场，借你几万块钱还是没问题的。”
王云飞立刻接茬，大拇指直竖道“班长就是大气！不过孔杰，借钱可是要还的，你送外卖得送到什么时候啊？要不这样，我认识个工地老板，你去搬砖，一天能挣三百呢！”
包厢里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有些同学面露不忍，但没人出声制止。
孔杰环顾四周，看到了各种各样的眼神——同情、尴尬、嘲笑、冷漠…
“我先失陪了。”
孔杰努力挤出微笑，推门出去，背后还有几个挽留的声音，有的是虚情假意，有的比较真挚，比如林小雨，还有的不知道到底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比如李甜甜。
可能对方并不关心孔杰这样的小人物到底如何，只是想维持自己善良的女神人设。
离开鸿福酒店，孔杰走在路上。
午夜的街头空荡荡的，只有偶尔驶过的出租车划破寂静。孔杰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鞋子摩擦着人行道，发出细微的声响。
整个人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躯壳，同学聚会的场景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冷风吹散了回忆。
是啊…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无所不能的神选会会长了，这里也不是那个四面皆敌的邪物世界了。
王老，陈无关，张龙升…
这些人都不存在…
不过，在又怎么样呢…
他们也不是他们，也不会认识自己，只是有着差不多的性格，顶着同一张脸罢了。
想到这里，孔杰心里不禁有些酸楚。
孔杰停下脚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自家那个老旧小区门口。
凌晨两点十五分，整个小区只有零星几盏灯还亮着。他机械地爬上楼梯，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孔杰轻轻推开门，屋内一片黑暗，只有从妹妹房间门缝透出的一线光亮格外醒目。
家还是家。
自己卧室，还是那么的杂乱，衣服乱堆，杂志散乱地丢在卧室的角落里。
床，桌子，都还是木头的，没有因为那一次慈悲佛使用煞气而破损，老妈也没有把换成铁的。
门，完好无损，还是之前那一扇门。
没有邪物隔着这扇门和自己角力。
而自己，也回到了原点。
一个再平凡不过的男人，在贸易公司当职员，朝九晚五，周末兼职去送外卖，挣那碎银几两。
所有的一切都还原了。
自己所在的世界也还是老样子，孔杰像是丢了魂一样，浑浑噩噩、茫然不知。
走到妹妹的房间门口，他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