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赌命
失了魂的人如何睡得着？李天王一夜无眠。
他抽到的号数是三十七号，前面还有十八场比试，一日大概五十场，上半日便能轮到二十五场左右，李靖在床上足足躺过了十八场比试，等裁判官宣布了第十八场的胜负，他才缓缓起床更衣。
场上已经燃起了等待李靖的柱香，李靖尽量很慢地换衣服，很慢地穿靴子，很慢地擦拭宝剑，很慢地走路，可到了场上，一炷香却还没有燃尽。他不知道应该欢喜还是该苦笑，一路上他都在暗示自己——是自己睡过头了，错过了比武的时间，而不是怕了西王母，不是懦弱，不是胆怯！绝对不是！
可看到香没有燃尽，他的内心告诉他，是胆怯，是懦弱，是怕了西王母的一叶障目，是害怕自己会永远在人间沉沦！
裁判官接过李靖的字条，确认了号数后，敲响了比武的铜锣！
徐达英见李靖上了台，求胜之心便死了大半，他扫了一眼高台上的自家人，企图将内心的慌乱传递给他们。
徐忠看着自己快要尿裤子的儿子，叹气摇头之余还喝了一口茶，自打抽中了李靖，徐忠便对徐达英不抱有任何幻想，就是自己上场，也没可能打赢托塔天王。
掌门人坐得住，掌门夫人却坐不住了，她脸上的表情甚至比徐达英还要焦虑和害怕，看了一眼亲姐姐西王母，企图和她对视，可西王母却只顾欣赏自己新修理的指甲，全然没有看她一眼。
徐达英暗暗叫苦：“看来姨母还是没能搞定这个托塔天王，罢了，输便输了吧，好歹和他过几招，输在他手下也不算丢人！”
徐达英长剑出手，还是对付“赤膊老鬼”的那几招蓬莱剑招，李靖此刻脑子一片空白，魂游天际之时下意识地举剑格挡起来，目光呆呆地瞧着脚下，好似面前根本没有徐达英此人，他甚至没有去瞧徐达英的剑，全凭下意识地格挡，亦能游刃有余！
徐达英的剑法对李靖而言就像是三岁孩童拿着树枝在二三十岁的青壮年面前挥舞，他转瞬之间就能决定战斗的胜负！
可赢了之后呢？
他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若是赢了还不如输了，我为何要赢？若是赢了和输了一样，我又为何要输？
想了许久，徐达英已经有些力不从心，一套剑法反反复复耍了十几遍，下面的看客们闲聊的闲聊，上茅房的上茅房，更有些早输了的在台下叫嚷：“徐家公子您还是认输了吧，李掌门他是给您留着脸面呐，要你知难而退，他若是出剑，你焉有不败之理？”
徐达英这才发现自己攻了这许久，李靖竟然还未出剑！
“只能用姨母教的那招了！”对于西王母教的招，徐达英是不以为然的，可西王母说攻身为下，攻心为上，只要吃透对手的心思，百战而不殆！
徐达英丢了长剑，拱手道：“晚辈剑法拙劣，不是前辈的对手，想向前辈讨教一下法力修为，前辈当心了！”
徐达英一掌攻出，是蓬莱剑派入门功夫——落花神掌，李靖一代宗师，自不能欺他手无寸铁，便空手接下了这一掌，掌心相对，强弱分明！
徐达英忽觉气血翻涌，五内颠倒，眼冒金星，呼吸急促，李靖也被这一掌收回了魂，他见徐达英败象骤显，说道：“徐公子，你还是认输吧，你我同时收掌，以免误伤！”
徐达英却道：“我蓬莱剑派中人宁死不退，李天王还是打死我好了！”他手中力道加重，原是将护住心脉的修为都加注到掌中，这是与敌拼命的招数，心脉中空，孤注一掷的搏命路数！凡修士与敌对掌比拼修为之时都要留力三分护住心脉，一来防止比拼不过，遭到法力反弹，二来是防止偷袭。只有不管不顾的疯子才会有这般破罐子破摔的打法！
李靖已经是骑虎难下，他若强行以修为震退徐达英，徐达英必心脉具碎，横尸当场！他若是收了掌力，徐达英的掌力必以排山倒海之势反扑，借着李靖收力的势，掌力必然大盛，李靖躲将不开，重伤在所难免！
“李天王，擂台之上，生死各安天命，天王不必顾忌我姨母的面子，打死我吧，也好让我有个交代！”
李靖怒道：“你当真不怕死？我只需加上两分力道，你必死无疑！”
徐达英吼道：“那还等什么！我徐达英愿意死在托塔天王的掌下，这是我的荣幸啊！”
“你年纪轻轻，又是名门之后，更有娘娘做靠山，将来一定有大好前景，何必自寻死路？此番输了，下回再来也就是了，何苦……”
徐达英道：“我本以为托塔天王是个杀伐决断之人，不想也如此婆妈，杀了我，擂台有规矩，蓬莱剑派不会寻仇，我姨母也不会为了个小侄子和天王翻脸，毕竟托塔天王可不是那些海里低贱的龙，杀了也就杀了。所以请天王不必顾忌，动手吧！”
徐达英无端提起龙族自然是为了提醒李天王当初北海龙族敖战之事，敖战是一条罕见的蓝龙，是公认的北海龙族未来的继承人，一双神眼摄人心魄，有“北海神龙眼”之称，声名之盛，犹在东海梨花枪之上。可便是这样一位四海龙族寄予厚望之人还是因为得罪了徐达英而被天庭以莫须有的罪名处死，甚至死后还被掏走了那对神龙眼！
“我李靖算什么，不过是一个被贬下凡的凡人，龙族之人尚且死无全尸，我若是杀了这小子，怕是连元神也留不住了！”
李靖一声叹息，收了掌力，“砰”得一声巨响，他被徐达英的掌力击中，后退三步，呕出一口血来，他说了句“你赢了”，默默走下擂台，算是认输。
李靖再无心情观看接下来的比试，独自回房间去睡，他已经按照别人的想法去做了，而且做得更好，他闭上眼睛，有泪水滑落，上一次落泪还是哪吒自刎的时候，那时候四海龙王水淹陈塘关，暴雨倾盆，谁也没瞧出他的泪，这一次就他一个人，同样没人任何人瞧见。
“你们满意了吧，该满意了吧！”和着泪水，李靖终究还是睡着了，这一次他想一睡不起。
李天王的落败令人咋舌，徐达英从李靖下台的那一刻便瘫软在擂台之上，是门下弟子将他搀下台的，一到西王母跟前便扑通一声跪下，哇哇大哭，喊道：“姨母，您教的那个法子可太吓人了，李靖真把我一掌毙了可如何是好？”
西王母轻声呵斥道：“小声点，生怕别人听不见？”
“你姨母教你的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她吃透了李天王的心思，知道他必不敢动你，这里面得道道多着呢，好好学着吧！”
西王母给徐达英擦干了泪水，说道：“妹妹啊，我倒希望达英这孩子不要学这些个手段权谋，按照他的意愿活着才会开心！”
“娘娘所言极是。”
比武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松石子却越来越兴奋，因为他抽中的号数是四十三，杀杀是四十二。
“快轮到咱们了，杀杀你准备好了没有？”
杀杀却道：“我说老大，咱们暗影阁内斗，你怎么这么开心？是终于寻着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欺负我吗？”
松石子道：“老大可没你想的那么阴险啊，你上场赢了是运气好，之后迟早是个输，输在别人手里还不如输在我手里，至少我答应过你，不打脸的，多好！”
杀杀道：“我偏不让你得逞，我这就去跟裁判官认输，让你空欢喜一场！”
“你等等，咱们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松石子正色道：“三十招之内，你若能碰到我的衣襟，便算我输了，若碰不到，便是你输，胜者可向输家要求办一件事，输家不得违逆，如何？”
“若是我输了，你要我做什么？”杀杀问道。
松石子道：“暂时还没想好。你呢？”
“我也没想好。”
“这么说你答应了？”
“我想碰碰运气。”
“祝你好运。”
“下一场，四十二号暗影阁杀杀对阵四十三号暗影阁松石子，请双方交出号数核对身份。”裁判官一声令下，杀杀和松石子飞身上台，暗影阁一片叫好之声。
有外人道：“同门相残，有什么好叫好的！”
一人回道：“暗影阁嘛，听说他们的杀手都是以杀害同门训练出来的，同门相残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家常便饭。”
风离听在耳里，笑在心中：“果然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他们哪一个亲眼见过暗影阁弑杀同门？简直可笑！”
裁判官提醒道：“二位系出同门，且关系不错，若有一方退让，这场比试便可免去。”
松石子道：“同门相残是我暗影阁的传统节目，不可免去，杀杀你说呢？”
杀杀笑道：“不错不错，本小姐一天不杀几个同门浑身不舒服，这么好的节目怎可免去？”
“比武开始！”裁判官的脸色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