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竹海时,林天的白衫已被血浸得发暗。他靠在最粗的那棵楠竹上,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仍小心地捻着剑穗末端的守岁菊花瓣沾了血,却没蔫,反倒透着点暖光。
小姑娘攥着他的衣角,眼眶红得像晨露里的山樱。林叔疼不疼她的声音发颤,小手还在无意识地替他拂去衣上的竹屑。
林天笑了笑,抬手解下剑穗。那穗子是老竹编的,磨得软了,坠着的守岁菊是竹海的灵物,
据说跟着第一代持剑人护了这片林子百年。他把剑穗绕在小姑娘细瘦的手腕上,打了个结实的结以后这剑穗归你,守岁菊会跟着你,就像跟着第一代持剑人那样。
小姑娘晃了晃手腕,淡金色的花瓣轻轻蹭过手背,竟没有一丝凉意,反倒像揣了片晒过太阳的棉絮,暖得人心里发颤。
就在这时,竹海最高的竹峰忽然亮起一道光。不是平日里柔和的晨雾光,是裹着暖意的光核,亮得能穿透暮色,
直直地往这边照来。林天抬头望去,肩甲的伤口原本还在抽痛,此刻却忽然松快了,血里隐隐的光顺着脉络往上涌,
和剑穗上守岁菊的光缠在一起,在暮色里织成了一张薄薄的网,把他和小姑娘都罩在里面。
“第一代持剑人看见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小姑娘仰头望着竹峰的光,又低头盯着手腕上的剑穗,忽然踮起脚,把脸凑到林天面前,眼神亮得像落了星子林叔,以后我来护着竹海好不好。
林天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指腹蹭到一片软绒绒的发。风刚好吹过,守岁菊的一片花瓣落下来,
粘在她的发间,亮得晃眼。他喉结动了动,把到了嘴边的还太早咽了回去,只笑着点头好啊。等你再长大些,我们一起让花,开遍每座石阶。
风又起时,竹影沙沙,守岁菊的香气漫开来,混着暮色里的暖光,把整个竹海都裹得温柔起来。
那夜之后,竹海的晨雾里总多了个小小的身影。小姑娘把剑穗系得紧紧的,跟着林天在石阶上走,
他教她认哪片竹叶藏着竹虫的卵,哪丛苔藓下能找到止血的草药,路过竹林深处的石碑时,还会指着碑上模糊的刻痕,说这是第一代持剑人留下的护林诀。
她学得认真,小手攥着林天的衣角,连晨露打湿了鞋面都没察觉。
有时林天故意放慢脚步,看她踮着脚去够剑穗上的守岁菊,花瓣上的光会沾在她指尖,像攥了把碎星星。
变故是在一个阴雨天来的。那天乌云压得很低,竹海的风带着股冷意,
吹得竹叶哗哗响。林天正在给石碑描字,忽然听见小姑娘的喊声她站在竹峰下,手腕上的剑穗绷得笔直,守岁菊的光暗了下去,花瓣蔫蔫地垂着。
林叔光光要灭了林天跑过去时看见竹峰顶端的光核在闪烁像是被什么东西裹住了,
亮得越来越弱。他肩上的旧伤忽然疼起来,血里的光和剑穗的光缠在一起,却怎么也送不到竹峰上。
小姑娘忽然往前迈了一步,小手紧紧攥着剑穗。她抬头望着竹峰,声音有点发颤,却很坚定守岁菊你不是要跟着我吗?那我们一起去护着光好不好。
话音刚落,剑穗上的守岁菊忽然亮了起来。淡金色的光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绕着她的胳膊,
最后化作一道光带,往竹峰飞去。光带碰到光核的瞬间,乌云被冲开了个口子,阳光落下来,洒在竹海的石阶上。
林天看着小姑娘站在光里,发间还沾着片守岁菊的花瓣忽然笑了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你看不用等长大你已经能护着竹海了。
小姑娘晃了晃手腕,剑穗上的守岁菊又恢复了原样,暖烘烘的。她抬头看着林天,又望向漫山的竹海忽然说林叔,我们现在就去让花开花吧,开遍每座石阶。
林天点头,牵着她的手往石阶走去。风里带着守岁菊的香气,阳光洒在他们身上,身后的竹峰顶端,光核亮得温暖,像在跟着他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