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黑如墨的雾气里，尖啸声像无数根淬了冰的针，扎得人耳膜生疼。
可他的声音偏要逆着这刺耳的声浪撞出去，每一个字都带着斩钉截铁的冷硬：“今日，我便替他们斩了你这假仙！”
话音未落，掌心的斩妖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不是平日里出鞘时的清越，而是沉雄如雷，
仿佛有什么沉睡了千年的力量正从剑骨里苏醒。下一秒，古老的符文顺着剑脊蔓延开来，朱砂般的红光骤然迸发，像一道劈开混沌的闪电，硬生生在浓黑中撕开一道口子。
光芒所及之处，那道一直隐在雾中的人影终于显露出全貌。
那是什么仙人？道袍宽大的袖子里，根本没有手臂，只有一团团灰蒙蒙的雾气在扭曲翻滚，
隐约能看见无数只苍白的手爪在其中徒劳地抓挠。袍子下的身躯更是诡异，
像是无数个模糊的人影被强行揉在一起，有的露出半张痛苦的脸，
有的伸出一截扭曲的腿，彼此挤压、融合，每一寸都透着令人作呕的诡异。
唯有那件道袍，料子上乘，绣着云纹仙鹤，一看便知是真正的仙家之物，此刻却被这怪物披在身上，像个拙劣的伪装。
他的目光猛地一缩，落在了怪物胸口。
那里，一颗核桃大小的珠子正嵌在魂魄聚合的缝隙里，通体漆黑，却隐隐有流光转动。而在那漆黑的珠体内部，
密密麻麻挤满了无数张缩小的人脸——有村口张婶惊恐的表情，有李叔绝望的眼神，还有……还有他师弟阿竹那张尚带稚气的脸，正痛苦地闭着眼，眉头拧成一团。
是魂丹！用无数生魂炼制的邪物！“吼——”仿佛被他的目光刺痛，怪物发出一声更加凄厉的尖啸，雾气翻涌着朝他扑来。
他握剑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剑柄上系着的剑穗不知何时已经绷得笔直，像一根蓄势待发的箭，穗尖稳稳地指向那颗漆黑的魂丹。
风中只余下他冰冷的声音纳命来，斩妖剑再次轰鸣，红光更盛，映着他眼底燃得正烈的怒火与杀意，朝着那团扭曲的阴影，悍然斩下。
红光如练，带着焚尽一切邪祟的决绝，直劈那怪物面门。
怪物似是感知到致命威胁，胸前的魂丹骤然亮起幽光，那些嵌在珠内的人脸瞬间变得狰狞，无数细碎的哀嚎从珠体里挤出来，混着尖啸化作一道灰黑色的气墙。
“铛——”
剑刃劈在气墙上，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红光与黑气剧烈碰撞，竟在半空僵持住。他只觉一股阴寒之力顺着剑脊反噬而来，冻得手臂发麻，虎口险些震裂。
“原来如此，”他咬牙稳住身形，目光扫过魂丹里那些痛苦挣扎的面容，“你是靠吸食他们的生机来抵挡？”
怪物没有回应，只是操控着更多雾气凝聚成爪，从两侧袭向他的肋下。道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的阴风里飘来细碎的魂魄碎片，落在他手背，竟像冰碴般灼痛。
他脚尖点地，身形如燕掠起，避开利爪的同时，剑势陡然变向。不再硬撼，而是借着腾跃之势，剑刃斜挑，红光贴着魂丹擦过，瞬间斩断了数缕连接魂丹与怪物躯体的灰雾。
“嗷嗷——”怪物发出痛苦的嘶吼，魂丹猛地震颤，珠内的人脸们似乎也受了波及，表情更加扭曲。
他心一揪，却不敢有半分迟疑。他知道，此刻的怜悯就是对逝者的背叛。左手飞快捏了个剑诀，指尖凝起一点金光：“天地无极，诛邪！”
金光汇入剑身，符文瞬间炽烈如燃，斩妖剑的轰鸣几乎要掀翻这方天地。他瞅准魂丹与怪物躯体连接最薄弱的一处，手腕翻转，剑峰如毒蛇出洞，直刺而去！
这一次，怪物胸前的黑气没能完全挡住。剑尖刺破气墙的刹那，他清晰地看见魂丹里师弟的脸猛地一颤，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阿竹，等我！”他喉间溢出一声低喝，手腕加力，剑刃硬生生破开阻碍，离那颗魂丹只剩寸许，
就在此时，那宽大的道袍突然鼓起，背后竟探出一条由无数发丝缠绕而成的长尾，带着腥风抽向他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