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头儿头儿头儿头儿头儿!”
清晨的医院刚刚打扫过卫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消毒水的味道,走廊里来来回回,只有几不可闻的脚步声和穿行而过的风声,病房里更是安静,只有心跳监护仪的嘀嘀声,应和着呼吸和心跳,让人心也跟着沉静下来。
安德烈就是在这时候,跟个警报喇叭似的闯了进来。
塞西尔刚给诺兰换完注射营养液,得亏把管子给放下了,要不然他得让护士进来重新给诺兰扎进去。
“干什么?”塞西尔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地道,“这里是医院,你咋咋呼呼的是想叫醒谁?”
安德烈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我忘了嘛……那个,局里下来新任务了,需要我们两个带队去干。”
说着,他把手里的文件夹递给塞西尔。
塞西尔皱着眉头接过文件夹,打开,一张张翻过去,在一众搜捕令通行令之间找到了那一张单薄的任务概述。
“黑市有人公开售卖雄虫虫蛋?”塞西尔眉头顿时拧得更紧了,“消息可靠吗?”
安德烈说:“有证据的,消息绝对可靠。”
塞西尔深吸一口气,第一反应是垂眸看了一眼躺在治疗仓里的诺兰。
诺兰这几天情况危险,有好几次都拉警报了,塞西尔实在是没办法放心:“非得是我们去吗?”
安德烈皱皱眉头,说:“局里那边是这个意思……毕竟黑市对他们来说太危险了,我们又是从帝国军部来的……”
塞西尔深吸一口气:“行,我知道了。回去跟局里说一声,我下午过去。”
“好嘞。”
安德烈离开之后,塞西尔在病房里陪了诺兰一会儿。在即将离开时他照例打开治疗仓检查诺兰的情况,打开的瞬间,在消毒水和治疗液的味道之中闻到了极淡的一抹干涩花香。
那一瞬间,他心脏又是颤了一颤。
那干涩的花香挑动着他的神经,他心跳顿时变得快极了,呼吸也有些艰难急促,好像被困在了布满蒸气的蒸笼里。
陌生的回忆让塞西尔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他用力按了按脑袋,猛地将治疗仓盖子合上。
塞西尔手撑着盖子喘了好几口气才回过神来,等到准备走的时候,发现自己腿居然软了。
他苦涩一笑:“塞西尔啊塞西尔,一闻到雄虫信息素你就这样,真是好大的出息。”
闭上眼,深呼吸几口,塞西尔终于摆脱了那奇怪的状态。他不敢再在病房里待,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就在塞西尔离开之后不久,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心跳监护仪的声音猛地变快,而后又缓缓地慢下来,变得健康且有节奏。
治疗仓的盖子被人从里面敲了两下,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恰好,一个巡查的护士路过门口,注意到了这动静。
下午,治安管理局,塞西尔正在办公室里忙着组织队伍。等所有人员到齐之后,众人前往地下的飞行器停放仓。
塞西尔坐进飞行器内,戴上头盔,按下启动键。
排列整齐的治安队从出口飞出,目的是黑市。
夜晚的黑市正是最活跃的时候,破败的巷子篷布底下,那些被布盖着的,是在正面市场上倾家荡产都买不到的东西。
塞西尔隐藏身份来到位于黑市西南角的一处小巷子中,他跟其他来自其他星球或者高层的雌虫一样,身上披一件黑色的斗篷,宽大的兜帽垂下来遮住脸,从正面看去,只能看到一个进行过伪装的下颌。
治安队其他人正在周围,把可能的出口都给封堵上,为的就是这一场行动。
他迈着悠闲的步伐,慢悠悠地一个个摊位看过去。不得不说,这黑市的违法商品就是五花八门,从保护动物到珍稀植物,各种市面上不允许发售的药物……简直应有尽有。
缓缓地从还算空旷的街道走到里面狭窄的小巷子——这里面的商品更加过分,模型、胚胎、甚至是……
“雄虫蛋,健康的雄虫蛋,来看看吗?”
摊主是一个瘦骨嶙峋的雌虫,穿着十分简陋,脸上带着常年吸食药物特有的萎靡,脸颊凹陷,脸色苍白,抬起眼来时眼珠乱颤,十分神经质。
在他面前摆着一块破帆布,帆布上只有零星几样商品,商品上盖着一层布,拱起的弧度圆润,几乎一下就能猜到是什么。
塞西尔在他面前驻足,缓慢地蹲下,伸手欲掀开那块布,却猛地被一只枯槁的手给按住。
塞西尔一抬眼,惊得眼睛微微睁大——那张萎靡苍白的脸正直直地对着他,如同一张披了脸皮的骷髅脸。他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几乎要从松弛的眼眶里掉出来,眼瞳死死地盯着塞西尔,正神经质地乱颤。
“客人……不买不要碰……”
塞西尔沉默一下,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多少钱?”
“呵呵……您识货……”那骷髅脸颤巍巍地伸出手,比了一个数,“一口价,二十万星币,一枚雄虫蛋。”
塞西尔微一眯眼:“我先看,再付钱。”
“这不行……”
塞西尔道:“我不看怎么知不知道,它值不值这个价?”
骷髅脸道:“我保证物超所值。”
塞西尔轻笑一声:“那你也得让我挑挑品相吧?”
骷髅脸沉默了片刻,弯腰,手慢慢地捏住盖着虫蛋的布的一角,而后猛地往里一收,将那些虫蛋抱起来抱在怀里,转身就跑。
一边跑一边喊:“条子!有条子!”
“*!”
塞西尔不知道哪句话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反应过来后骂一句脏话,即刻抬脚追了上去:“站住!再不站住我开枪了!”
那骷髅脸看着干巴柴瘦的,跑起来跟兔子一样快。两人在大街小巷之间来回穿梭,一路上人和障碍又不少,塞西尔一路被阻拦了不知道多少次。
当他不知道第几次用力扯开竖在墙上的烂沙发的时候,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靠!”塞西尔烦躁地摘下兜帽,捋了一把头发,深呼吸几口,还是气不过,一脚踹在旁边垃圾桶上。
“真特么是个难缠的东西……”塞西尔喘着气,闭上眼睛发动精神力。
一瞬间,高级雌虫无形的精神力瞬间迸发,如同丝线一般沿着面前每一条路线延伸。
片刻之后,他呢喃一声:“找到了。”
猛地收回精神力,塞西尔追了上去。
那骷髅脸刚刚甩开塞西尔,往后看了看,没人追过来呢,瘫在墙上大口喘气:“条子……怎么还追到这儿来了呢?”
这话刚说完,余光一扫,又看到那黑斗篷风风火火地过来了。
骷髅脸暗骂一声,转身进了身后狭窄的小巷子里,试图从那里逃走。
但他走到尽头了,才猛然发现不对,尽头有人堵着!
那是一道十分高大的身影,看穿着……像是穿着身居家服,长发,身形颀长,往那一站跟一堵墙似的。
偏偏塞西尔这时候也追到了他身后,他喘着气,声音里却带笑:“没地方跑了吧?”
他抬脚,缓慢地逼近骷髅脸,骷髅脸看看左看看右,没办法,只能用力往尽头冲去,试图冲出一条生路。
可惜并没有,堵在尽头的那人轻松地用手指勾住他的衣领,将他固定在了原地。
“谢了啊,兄……”
塞西尔抬眼,那个“兄弟”猛然噎住,卡了一半在嗓子里。
眼前人身穿简单的病号服,灰色长发微有些凌乱,有些苍白的脸上,神只似的精致五官印在上面,但美中不足的是,他眼睛是闭着的。
不是治疗仓里躺着的那个是谁?
听到声音,他缓慢地转了转头,面向塞西尔:“不用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