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利赫的手中捧着那只描着红梅的白瓷碗，汤面还浮着些细碎的油花，在灯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像熬了整宿的蜜，又像浸了药香的茶。
不过绯沙子的感叹与萨利赫与众不同，只是看着这汤的成色，就在想，这熬了近三个小时的肉汤，这肉还是提前过了油的，汤品场面并没有一层浮油，反而只是漂着油花，展现着沈墨控油的精确，少一分不够香，多一分又有些腻了。
端起来闻了闻，第一口气是当归的甜，像晒过太阳的草药，带着点蜜似的回甘，接着是羊肉的鲜，不是那种冲人的膻，是炖得透透的、连筋膜都软了的香。
再深吸一口，有龟肉的清，像浸在山泉水里的木头，带着点淡淡的土腥气，却被药材的气息裹得严严实实。
第一勺汤入口，醇得像化在嘴里的丝绸，具象化展示了某种巧克力的广告里的那种画面。
先碰到舌头的是冰糖的柔甜，像喝了一口加了蜜的肉汤，接着是羊肉的鲜浓，从喉咙滑下去的时候，能感觉到肉质的脂香在嘴里散开。
然后是当归和附片的微苦，不过当归在苦中还透露着一丝甜，呼应着前面冰糖带来的甜味，有点像春天的艾草茶，苦得清透，却立刻被后面的胡椒粉的辛接过来，小小的刺激像一把钥匙，把所有味道都拧开了，原来汤里还有党参的甘、枸杞的甜，藏在每一口汤的缝隙里。
舀起一块龟肉，q弹得像卤过的牛筋，咬开的时候，纹理里吸饱的汤汁爆出来，是比汤更浓的鲜，带着点龟壳的清味。
再舀羊肉，酥烂得几乎不用嚼，纤维都散成了丝，却还带着点嚼劲，有点像是炖了一下午的红烧肉，却没有那么腻，因为有龟肉的清，把羊肉的脂都中和了。
喝到一半，胃里开始暖起来，像揣了个小暖炉，从胸口慢慢蔓延到手指尖，但这种暖和热还不太一样，这么多人同时做菜的厨房里温度并不算低，本来就在出汗了两人喝着这汤，反而觉得心里平静了下来。
可碗里的汤冒着热气，把脸都熏得红红的，沈墨随手掏出一个小碟子，里面装着他自己带过来的红枣和莲子，带着点干香，咬一颗红枣，甜得像蜜，刚好配汤里的苦，嚼一颗莲子，糯得像饭，刚好接汤里的醇。
最后一口汤喝完，碗底还剩几颗枸杞，红红的，像撒在碗里的小太阳，放下碗，绯沙子摸了摸肚子，没有那种撑得慌的腻，反而觉得浑身都轻了。
站在的她，又一次陷入了幻觉，现在的感觉，就像是刚刚从温泉中走了出来，水面的薄雾遮挡着被从里到外洗涤一新的身躯，仿佛由身到心都得到了净化。
而身旁的萨利赫，自然是尝不出来绯沙子这么多细节的，但身体这种无比舒畅的感受，他还是能够理解的，而且，他已经做好了决定，回头安排自己的医生去研究一下这个药膳。
不过沈墨这边，就没有这两位一样吃得这么开心了，速度最快的学生在他的菜出锅没多久，就把自己的菜品端了上来，递到了沈墨面前。
毕竟只是看了一遍，听了一遍，想要完美复刻出这道菜难度还是很大的，他们又没有美作昴那样的特殊能力，所以菜品的水准也参差不齐。
不过幸好，就像沈墨预料的那样，经过几天的考核，学生们的水平也都算不上是差，沈墨是没怎么尝到无法入口的菜品。
“糖放多了，味道需要均衡，你这汤的甜味太突出了，把握不好的话，下次少量多次，一边加糖一边品尝，味道能更好。”又让一位学生通过了考核，沈墨看着绯沙子和萨利赫：“别发愣了，过来帮我一起品尝吧。”
“没问题啊！”对这件事，萨利赫十分感兴趣，“不过按照什么标准评判呢，达到你的手艺就算通过？”
沈墨翻了个白眼：“你看看你把后面的学生吓得，现场复刻出来我的手艺，美作昴都不敢夸下这个海口，你们俩刚吃过我的菜，只要你们吃完之后觉得这道菜还是可以入口的就可以通过了。”
“吃过你的菜，我觉得都入不了口了。”萨利赫倒是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吃过的美食实在是太多了，虽然不像那些专业的美食评论家一样可以把菜品点评个头头是道，但他对菜品的风味有普通猛兽一般的独特直觉。
只是看着刚才这些学生们烹饪菜品的过程，他就觉得这一组应该没有什么太过于优秀的学生，所以此时并不是很想尝菜。
不过他也不打算拒绝沈墨，在尝过沈墨的手艺之后，他早就已经决定了，自己要抛弃一切身份，以一个平等的关系和沈墨交上朋友。
而沈墨明显也能察觉到萨利赫的善意，所以在交流过程中也越来越没有那种疏远的尊敬感，反而时不时还能出口吐槽他两句，这让萨利赫很是开心。
所以既然是自己的这位朋友开口了，他也不打算拒绝，一起开始了对学生们菜品的审查。
沈墨最后发现，三个人里，反而是萨利赫的标准最严格，只要他通过了的菜品，那基本上是没有太多的问题，而他选择要淘汰的学生，沈墨还是决定复核一遍，免得开除得过于严苛了。
三个人一起审查，效率一下就上来了，很快就完成了所有学生的审核，最后因为菜品风味淘汰的学生并不算多，只有两个人因为成品过于离谱而被淘汰。
沈墨看了看手表，这已经忙了一上午了，午饭时间都已经快要过去了，上船几天了，他还没好好去品尝一下这船上的优秀午餐呢，听说这艘船的午餐自助也是一绝。
刚才虽然品尝了很多组菜品，但毕竟每一份都比较少，而且让两个人帮自己分担了一下，沈墨还是没吃饱的，也不知道去得晚了，这自助餐还有没有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