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突变
肖辞一怔，回过头来，语气恭敬：“郭太医请说。”
“夫人没有装病，她确确实实是喘疾发作了。”郭太医坐直身子，斜斜瞥了赵沅一眼，却见她面容有些僵硬，心下忖度道，“万幸服了药，没多大事。”
但偏偏这番话有人不信，硬要其余大夫一同核验，不料结果都一样。
“不可能！”赵沅扯高嗓子，“发病的时候，她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哪来的药？”
对上众人投来的质疑，颜衿稳下心神解释：“不是和诸位说了吗？我的婢女随身带了药。”
她朝元宝使了个眼色，元宝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递上去：“就这个。”
郭太医接过，倒出一颗药丸，捏着闻了好一会，又给其余大夫各倒一颗。
不多时，几人异口同声说：“没有问题，这确实是治疗喘疾的良药。”
一语落，众人哗然，交头接耳的。
但唯有两人，不发一言。
肖辞觉得元宝的反应未免太过奇怪，望着颜衿的眉目更是拢上一层看不清的薄纱。
不是说骗她们的吗？
怎会连郭太医和一众大夫都瞒过去？
唯一的解释就是，她的喘疾并非装的。
他又傻乎乎被她骗过去了。
相比于这头的震惊，另一边的赵沅更是沉默不语。
翠果明明被流影扣住，云雁发病一事根本无从得知，又如何能从流影手中脱身救人？
里头绝对有问题。
但此时此刻，为保自身，她不敢再贸贸然求证什么。
然而有人不遂她的愿。
“这不是重点。”郭太医捋了把胡子，意味深长道，“眼下夫人的脉象很乱，时而虚浮，时而急促，很不对劲。”
肖辞神情微变，像被这句话中某个字眼蛰到，冷然问：“有何问题？”
“她中了毒！”郭太医斟酌道，“毒性虽不深，但潜伏在血肉里散不出去，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夫人忍着点，老夫这就给你放血解毒。”郭太医揭开医箱，取出金针，对着颜衿的手指一扎。
肖辞望着慢慢渗出血珠的指尖，拳头紧了紧：“劳烦太医看看这是什么香？它与我夫人所中之毒有无关系？”
郭太医放下金针，伸手捻了些香灰，用指腹细细碾磨。
过了好一会，他摇头：“肖指挥使多虑了，这香没有问题。”
肖辞拧眉，似是不相信，又将茶盏递过去：“她喝过的这杯茶水呢？”
郭太医凑近闻了闻，又用银针一试，见没有任何异常，心里莫名升起一阵后怕，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
“都没有问题吗？”颜衿眸子里皆是疑惑，“那我怎会喝了茶后，闻到香的味道就浑身难受？”
正说着，郭太医精神一震，激动了起来：“不不不……
“老夫才疏学浅，要不是夫人提醒，一时也反应不过来。”
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他继续道：“这毒藏得是极深呐！”
“单喝茶没有问题，单点香也没有问题，可若是两者作用到一起，便是活色生香的勾魂散！”
话音刚落，犹如提到一个惧怕的话题，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何为勾魂散？
顾名思义就是男女常用的欢好药，哪怕没去过青楼妓院的官家小姐们，多少也有所耳闻。
有人小声嘀咕：“真被肖指挥使猜对了！”
也有人脸上写满后悔二字：“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个赏菊宴就不该来！”
“依太医所言，我哥会不会也中了勾魂散？”
夏思薇也是个可塑之才，顺着这个当口，故意将话问得直白。
一来可以洗清夏思鹤的嫌疑，二来可以坐实受害人的身份。
“莫急，容老夫先把脉。”
郭太医一触上夏思鹤的脉搏，尚算平稳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灰青：“这……这……这不是勾魂散！”
“这是比勾魂散还要厉害数倍的神仙酿，服下后一炷香内没有欢好，百分百会血脉贲张，一命呜呼！”
说着说着，瞅见夏思鹤颈边残留的血疤，惊恐之余又不忘重重松了口气：“幸好放血放得及时，才没危及性命。”
在场之人听见，无一不怔。
原来今日一事，不止是陷害，更是谋杀。
成了则是臭名昭着的私通，不成则是命案。
就连夏思鹤也不禁一愣，余光下意识瞥向颜衿，想起方才落在自己脖颈的一阵刺痛。
眼下说不出是该感激女子好巧不巧划了他一刀，还是该庆幸自己福大命大。
“哥，你到底得罪谁了？”一片惊惶中，夏思薇率先问出声。
夏思鹤沉默片刻：“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鲜少与人结怨，哪有仇家？”
“那你今日都做过什么？喝过什么？吃过什么？还不快和肖指挥使交代清楚。”
许是哥哥的傲气在那，头一回被自己妹妹当众凶，他有些不乐意地瞪了她一眼：“也就和赵兄在院子里喝酒下棋罢了。”
肖辞看了他一眼：“只喝了酒？”
夏思鹤点头：“但我猜应该和酒水无关。我和赵兄都喝了，要是有问题，赵兄肯定也出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很是认真，完全让人看不出是真天真还是假单纯，赵沅却被吓得连话也说不利索：“什么？你说我哥也喝了？”
她急急扫了一圈，才想起一个下午都没见过赵隽的身影：“我哥去哪了？”
夏思鹤正想张嘴回话，却被夏思薇一个眼神吓了回去。
“哥有空还是担心担心自己的小命，别咸吃萝卜淡操心，给真凶留下钻空子的机会。”
夏思鹤：“………”
夏思薇看了眼穿得花枝招展的赵沅，声线变得冷淡：“这不是王府吗？他不是你哥吗？”
“你自己都不知道，还要问我哥这么一个受害者，像话吗？”
一连几问，赵沅有些下不来台，面皮白一块青一块，张嘴就要与她掰扯：“你………”
“你什么？”
“我说错了吗？”夏思薇一点面子也没给她留，“我哥和侯夫人在府上差点没命了，你作为东道主，不去解决问题，却在这里瞎扯半天，这和黄鼠狼有何区别？”
“一听到自己大哥或许出事了，态度马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别说肖指挥使要彻查了，就是我们夏家，也要向王府讨个说法。”
夏思薇望向人群中始终站得笔直的青衣女子：“我们兄妹二人人微言轻，在我爹没到之前，还望夫人和肖指挥使能给我哥主持公道，捉拿真凶归案。”
话落的一瞬间，满场寂静。
夏思鹤没有插话，只是一味表示赞同。
也是从这一刻起，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是真的长大了，完完全全可以独当一面，再也不用被护在身边。
至于夏思鹤的心中思量，赵沅是分毫不知，她只知道夏思薇的话分明在说她主持大局的能力连一个贱民也不如，可她也只是敢怒不敢多言。
反倒肖辞一听，心中有了计较。
正想吩咐什么，余光瞥见身侧女子那抹若有似无的浅笑。
颜衿这模样，有一瞬间，让他恍恍惚惚生出一丝错觉。
她好像知道什么。
可还没等他想明白这突变的一切，安静不过片刻的屋子里，凉风四起。
耳畔忽而掠过一阵铿锵有力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