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道叙是在宿窈生产后的第三天才去上值了。
宿窈还在坐月子，整日都待在房里。
秦峥的消息传来时，宿窈也只是瞬间怔愣。
她已经很少想起从前的事了。
从去年到如今，她能明显感受到秦峥的有意回避。
小桃见宿窈没说话，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不禁懊恼道，“王妃，是小桃多嘴了。”
宿窈摇了下头，“无事，他的事，与我们无关。”
萄萄正趴在摇篮边和弟弟说话呢。
萄萄说的许多，弟弟都听不懂，只会睁着眼睛看她。
萄萄冷不丁地听到秦峥的名字，她来到娘亲身边。
“娘亲，是秦峥要走吗？”
宿窈没瞒着她，“他要去西境镇守边疆。”
萄萄不知道西境在哪，很快注意力又被转移到了别处，把这事给忘了。
摇篮里，砚哥儿突然哭出声。
宿窈：“把孩子给我吧。”
砚哥儿一到娘亲怀里就很快安静下来，哭后的眼睛又亮又圆，如被清晨雨水洗过似的。
宿窈心里软成一片。
她亲了亲儿子，“砚哥儿饿了吗？”
才喝完奶，砚哥儿不饿，他靠在宿窈怀里，几乎是本能地就往宿窈胸口钻。
宿窈身体原因没有亲自哺乳，砚哥儿没有找到自己的大粮仓，又瘪起小嘴。
宿窈连忙拍了下儿子背心。
“才喝过奶了，又饿了吗？”
周道叙就是这时回来的，他扫了眼儿子含泪的眼睫，看着砚哥儿往宿窈胸前钻的动作，瞬间就明白过来。
宿窈直接把儿子交给他，“儿子快哭了，你哄哄。”
周道叙接过砚哥儿，说道，“才出生几天，就把你娘惹生气了，该打。”
宿窈侧眸，忍不住笑道，“有你这样当爹的吗。”
周道叙让乳母把儿子带走，屋里只剩了夫妻俩。
周道叙扫了眼她胸前，没有说话。
宿窈轻瞪他一眼，“不许看。”
如今天气越发热了，宿窈身上穿得薄，方才砚哥儿将她领口弄得一团乱，露出里面饱满风光。
周道叙咬了下她唇，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宿窈红了脸，“不许。”
周道叙勾唇，“我只是说万一。”
宿窈哼声，“万一也不行。”
周道叙替她理好领口，哑声道，“饿不饿，现在用晚膳？”
宿窈嗯声。
之前都是周道叙在床上喂她的，宿窈打算今日下床，刚一掀被，她就被抱起去了外间桌边。
房门被关着，不会见风。
周道叙就没让宿窈自己动过手，也就是吃饭的地方从床上到了外面。
……
秦峥离京前，还有过一次家宴。
宿窈特殊情况，没去国公府，长公主和秦峥父女一起去了。
难得家宴温情。
秦峥眼底说不出的荒凉之意。
他朝周道叙敬了杯酒。
“大哥，我此去离京，需得劳你多看顾国公府。”
周道叙眉目无悲无喜，他声音淡淡，“刀剑无眼，切记小心。”
秦峥扯了扯唇，一杯饮尽。
周道叙没说别的。
世事无常，谁又说得准以后。
萄萄坐在周道叙身边，她今日没午休，困得不行被周道叙抱着睡了。
几名女眷碍着还有长公主在场，都忍住没哭出声。
明德叮嘱秦峥许久，大抵意思也是让他小心。
家宴散场，周道叙带着萄萄回去。
离开明华堂时，萄萄睡醒了，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看到秦峥就站在不远处，朝她笑了下。
萄萄不敌困意又睡了过去。
次日。
秦瑶光来看萄萄和新出生的小弟弟。
姑侄俩玩了会，秦瑶光说她舅舅送了她一副西洋棋，邀请萄萄去国公府玩。
萄萄让玉兰去跟娘亲说了，征得娘亲同意后，萄萄才牵着小姑姑的手去了四房院里。
没成想路上遇到了秦峥。
就在清音苑外面不远处的小花园里。
之前刘嬷嬷被打时，萄萄就是在这求秦峥去救刘嬷嬷。
命运兜兜转转，造化弄人。
玉兰和冬至一脸警惕盯着秦峥。
秦峥微俯下身，他脸色苍白，身形消瘦，眼中似乎还有浓重伤感。
“萄萄，我就要离开京城了，很久都不会回来，让……我再抱抱你好不好？”
萄萄觉得坏叔叔像极了她之前救的那只怀孕母猫。
看起来都十分伤心。
萄萄一下就有点可怜秦峥了。
秦瑶光识趣地没说话。
萄萄嘟了嘟唇，“你离开京城，那哥哥就没有爹爹了。”
秦承郢几欲落泪，“你哥哥快长大了。”
萄萄歪了歪头，不解道：“难道长大了就没有爹娘了吗？那我永远都不要长大，我要和娘亲在一起。”
秦峥喉咙发酸，“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到坏叔叔都快哭了，萄萄小眉毛都快皱成毛毛虫，她心不甘情不愿地道：“好叭，你不能像之前那样踢我了，不然爹爹会帮我报仇的！”
秦峥眼角有水痕。
“再也不会了，对不起萄萄，是我不好。”
萄萄得了秦峥的保证，这才伸出手，“那你抱吧。”
秦峥抱着女儿，小小一只的身体，让他心里痛不欲生。
玉兰脸上隐忍。
秦承郢就站在了不远处。
附近奴仆们也都纷纷遣散开了。
萄萄被秦峥抱了会，她就想下来了，可感受到秦峥的悲伤，小姑娘决定忍一忍，她摸了摸秦峥的头顶。
“你不要哭啦。”
秦峥嘴里不停重复着对不起。
不止是对萄萄说的，更是对宿窈。
萄萄脸上浮现无措。
秦峥最后抱了下女儿。
“以后要听娘亲的话，知道吗？”
萄萄眨了眨眼，“我最听娘亲的话了。”
秦峥努力弯着唇，“以后我给你运好玩的东西回京。”
萄萄蹙了蹙眉，“只有我有吗？”
秦峥摇头，“你哥哥有，瑶光也有。”
萄萄这才哦了一声。
秦峥恋恋不舍把她放下来。
萄萄眼睛直直看着他，“我要走啦，你别哭了哦。”
秦峥嗯声，最后摸了下萄萄脑袋，“去吧。”
玉兰牵着萄萄走了，她们还要去小姑姑院里玩呢。
萄萄走了十来步，她忍不住回了头，却发现秦峥居然还站在原地看她。
萄萄突然一下就松开了玉兰的手。
她朝秦峥小跑过去，突然就抱住了秦峥双腿。
“好啦好啦，我原谅你了，你别哭了。”
秦峥最后一次抱着萄萄。
他望着公主府某个方向，又说了一次，“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