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绪帝像是魔怔了一样，死死盯着太后明媚妩媚的面容，颤抖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朕，你对不起父皇，对不起朕，你怎么可以……”明绪帝目光沉痛，想起那日的画面，心如刀割，如坠地狱。
被他压下二十多年的愧悔那一瞬铺天盖地地袭来，他所有的坚持和冷漠，也尽数破碎。
他以为，她爱他，总有一天，她会低头。
可没想到……
他恍然意识到，过去的那份情，好像只有他没放下，她早就放下了。
怎么可以？
他面容有些狰狞，死死咽了口唾沫，试图压下心底的不甘和痛意。
太后淡淡瞧了他半晌，突然扯唇，嘲弄一笑。
明绪帝一怔，下一秒，就听太后平静道，“这句为什么应该我问你才对，你爱裴海金爱便是，为何要将我送到先帝床上？”
明绪帝如遭雷击，骤然瞪大了眼睛。
她都知道了。
太后脸上的讽刺愈深，“我哪里对你不住，你要一个蠢货压在我头上，到底是你和裴海金情深义重，还是你的自卑心作祟？”
“我自小生于献国公府，祖父祖母父亲母亲哥哥视我为宝，闺阁里全家养我人上人，我没理由嫁人便低人一头，当初我看中你，是你的幸运，没想到你薄情寡恩，得了我沈家的便宜，竟追求起真爱来了，我吃了你一次亏，心底早就厌你恨你至极，这些年你背地里折辱于我，我也不过当你是消解寂寞的工具罢了，你还真以为我对你念念不忘？当初助你登位，亦不过是权宜之举，我已经被你毁了清白，入了先帝后宫，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尊我这个太后，为了权势富贵，家族荣光……”太后的目光低低落在帷帐垂落的璎珞上。
“忍一忍算什么，这不，我的忍耐，就要到头了。”
明绪帝大为震惊，他怔怔地看着她，喉间仿佛被石头堵住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女人尖锐的话语一字一句插入他的耳朵，刺得他鲜血淋漓。
他悲痛难忍，他想要告诉她，他错了，他早就后悔了，把她送上先帝的床那一瞬，他就后悔了。
她于他是高不可攀的骄阳，她那么强大自信，他哪怕轻握都会被她灼伤，他只好把她拉进泥潭，可是现在他才知道，骄阳始终是骄阳，只有身在泥潭的人才会越陷越深。
她，不会再回头了。
她早就不要他了。
床上的男人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猩红的瞳仁几乎要从眼眶里挤出来，身上青筋暴露，因窒息脸色涨紫，他朝她哑着嗓子呜咽两声，眼泪顺着眼角滚下，蓦地，他侧过身子，呕出血来。
太后瞳孔涨大，心尖一跳，下意识站起身，有些无措地朝门外看了眼，然后看向明绪帝，“皇帝，你……”
他可别死她手里啊！
你等会儿再死……
太后刚要开口唤人进来，明绪帝歪着身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边呕着血，一边死死地盯着她，像是要在她的脸上戳个洞。
“朕……朕要封你为妃，你……你是朕的女人，你是朕的！即便朕死了，朕也要把你带进棺……椁……”
太后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怕他死了，不敢再刺激他，只耐着性子哄道，“好好好，等你身子好了，把裴海金废了，我不仅给你当妃子，我还给你当皇后……”
太后说着，都要把自己恶心坏了。
她可是皇帝的嫡母啊！
太后一边将明绪帝的手从自己的腕上扯下来，一边观察着他的神色，见他双眸空洞，瘪着嘴，可怜兮兮地流着泪，暂时安生下来，她心底一松，朝外喊道，“太医！”
坤宁宫。
陆璿负手，神色傲慢道，“母后，眼下的情形，你确定还要跟孤作对？”
皇后拧眉，狠狠拍了下桌子，恨道，“你这逆子，好啊好啊，你父皇还没死，你就露出真面目了，你不孝不悌，小心不得好死！”
陆璿冷笑，“我不孝？你与父皇未曾抚养过我，我做到这份上已经是仁至义尽，倒是母后精心培养，视若如命，不惜自戮也要救其的四弟，联合逆贼一起戕害君上，谋害亲父，何止不孝？”
皇后恼羞成怒道，“鄢儿他并非这样的人，他定是有冤情，你作为亲哥哥不想着替他伸冤，反而还要迫害他，你这样忤逆不孝的儿子，凭什么要我爱你，你根本比不上鄢儿！”
皇后气急之下，本身也余毒未消，眼前一黑，身子歪了下，她撑着稳住身形，余光里，陆璿一脸冷漠，皇后心底愈寒。
她冷笑，“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找我，你害怕了，你害怕你苦心孤诣得来的皇位，亲生母亲不遵你奉你，你就得不到全天下的人心，我也告诉你，想要我屈服于你和沈檀兮的淫威，休想！我裴海金就是死，也不会答应你！”
陆璿凝了她半晌，挑眉一笑，“母后即便不尊奉我又如何？从今天开始，你只我一个儿子了。”
皇后大惊，骇然道，“你什么意思？”
她压住心慌，语无伦次道，“我知鄢儿逃狱已离开了皇宫，但你父皇终于一日会……”
“呵呵呵……”陆璿掀袍，闲懒坐下，“母后向来不关心前朝之事，定是没听说，昨夜四弟带人回了宗人府，不仅打伤了守卫，还劫走了重犯。”
“本来孤也不信他和光明教有勾结，但此番，他冒险救下他们，恐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父皇重病在身，孤不忍刺激他，索性就代他做主了，几路追兵追过去，想必两三日就能追上，”陆璿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向皇后。
皇后心跳一停。
陆璿的薄唇一起一合，“格杀勿论！”
皇后惊骇地站起身，“他是你的亲弟弟！”
陆璿无所谓道，“那又如何？”
陆璿说完，起身离开。
陆璿走后，皇后心慌难抑，她不能就这样看鄢儿被陆璿杀死，她要去告诉皇上！
可是养心殿现在都被沈檀兮和陆璿控制住了，她如何见到皇上？
荒唐！夫君有事，她这个妻子却不能上前。
皇后思索良久，“来人，给本宫拿一套宫女的衣服来。”
事到如今，她只能佯装，潜进养心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