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幽笛没有再听下去,悄无声息地退后,转身离开。
车流不息的大街上,慕幽笛漫无目的地沿着马路走着,鞋子不时碰到路上的石头,磕磕绊绊,发出空洞的响声,人声嘈杂的声音在她耳中犹如静音。
此时此刻,她脑海中还在回想着刚才潘部长和黄包车夫的对话。
如果宴霜接手了宴淩的事务,就要跟日本人合作,就要给日本人大开方便之门,就要......
她不敢想象那会是一副怎样的场面。她曾经身为杀手的那些年,目睹太多日本间谍残害同胞的场景,日本军官在村庄里挥舞军刀,老人妇女孩童的尸体堆积如山,特务机关的审讯室里,爱国人士的指甲被一片片拔下,曾几何时,那些血腥的场面染红了她的梦境。就像胡玲娜和藤田惠美,不过只是其中两个间谍而已,却犯下累累罪行,罄竹难书。
慕幽笛心情沉重,手下意识轻轻抚上小腹,轻声说道:“孩子,我们要留下来阻止他吗?”
这时,慕幽笛似乎感觉到小腹里的孩子动了动。
她顿时惊讶,难道孩子能察觉到母亲的心意吗?还是说母子之间心有灵犀?
她站在路边,静静地感受孩子的动静,可惜腹中的孩子没有再动。
慕幽笛裹紧大衣,继续往前走去。
脱离密查组,嫁给宴霜,她以为终于可以远离血腥,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现在......
慕幽笛站在箱包店门口,轻叹一口气,走了进去。
店掌柜看到慕幽笛,立刻扬起微笑,态度恭敬道:“太太回来了,箱子已经给您包好了,可以取走了。”
“好。”慕幽笛勉强一笑。
掌柜走进里屋,拎出慕幽笛买的黑皮箱。“太太您拿好。”
“谢谢。”慕幽笛道谢后,离开店铺。
她依然漫无目的地走着。
是离开还是留下?她犹豫不决。
不知走了多久,慕幽笛听到一阵汽笛声,鼻尖掠过一丝冰凉的江风。
原来,她已经来到了当初驾驶卡车跳江的那条大桥上。
她放下皮箱,转身面向江面,眺望远方。
远处是渐渐远去的渡轮,船上隐隐看到黑色的小点,那是出发远航的人们。
一辆轿车快速驶过慕幽笛的身后。
车里,女管家正在仔细查看宴霜的伤口,面露焦急道:“六爷,您伤还没好,怎么就出院了,多观察观察,别留下什么后遗症才好。”
宴霜摇摇头,“小伤而已,还有很多公务要处理。”
女管家嗔道:“那也不能急于一时啊,身体比公务更重要。”
宴霜笑了笑,转头看向窗外。
夕阳的光刺眼,让他无法直视江面,也错过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轿车快速离开大桥,朝金公馆驶去。
慕幽笛重新拎起箱子,往小旅馆走去。
黄昏降临,街灯一盏盏亮起,在街道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慕幽笛走了许久,终于走到小旅馆的巷子口。
她正要拎着箱子走进去,忽然,身后响起哇哇哇的哭声。
她转头看去,就见街对面的路灯下,一个醉醺醺的日本浪人正抬脚用力踹一个倒下的报童,嘴里骂骂咧咧,“踢死你,我踢死你,卖报的小杂种。”
小报童抱着头蜷缩着,哇哇大哭,报纸散落一地。
行人中有人上去劝架,也被那日本狼人推了一把,还有一个拉扯他的行人被他用手里的酒瓶砸破了脑袋。
见此,众人再也不敢上前招惹那日本浪人。
那日本人顿时嚣张地哈哈大笑,指着周围的人用日语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然后施施然地走过街,朝着慕幽笛的方向走来。
慕幽笛冷眼看着他,原本不想多管闲事,可是身为母亲,她最见不得小孩子被欺负。尤其那小报童无缘无故被打,如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生死不明。
她捏紧拳头。
那日本浪人打着酒嗝,走路已经踉踉跄跄,浑浊泛红的眼睛扫视一圈,最终落在了面前的慕幽笛身上。
看到慕幽笛乔装改扮的中年妇女,日本浪人没有绕行离开,反而慢慢靠近。
“花姑娘......嘿嘿......”他伸出手想要抓向慕幽笛的胸口。
慕幽笛一闪,日本浪人扑了个空,他愣了一下,顿时就要恼羞成怒。
慕幽笛开口说道:“这大街上人多眼杂,动手动脚的多没意思,有本事跟我来。”说完,她冷冷一笑,拎起箱子,转身走进巷子。
或许是慕幽笛那一抹笑容勾起了日本浪人的恶念。
日本浪人咧开嘴,露出被烟草熏黄的牙齿,发出淫邪的笑声,摇摇晃晃地朝她离开的方向追去。
巷口的光线被隔绝在外,走进巷子后,幽暗笼罩上来,伸手不见五指,但慕幽笛行走如常。
身后的日本浪人跌跌撞撞地跟着,“花姑娘,等等我。”
慕幽笛带着日本浪人弯弯绕绕,走到一处偏僻无人的角落,她停下了脚步,放下箱子,缓缓转过身,等着日本浪人走过来。
日本浪人隐约看到前面的身影,立刻淫笑一声,急不可耐地扑上来。
慕幽笛眼神冰寒,在浪人扑来的刹那,身体如同鬼魅般轻盈一侧,同时右腿快速抬起,向面前的人扫去,精准地踢在那人的膝弯处。
日本浪人‘砰’一声,跪在地上。
剧痛让日本浪人瞬间清醒,他连忙站起身,抽出身上的刀,试图刺向慕幽笛。
慕幽笛一个抬腿,踢向他拿刀的手腕。
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日本浪人顿时知道眼前的女人不好惹,转身就想跑。
慕幽笛哪里会放过他。她飞起一脚踢在那人的胸口。
日本浪人脚步一个踉跄,倒在地上,面部因痛苦和恐惧而扭曲,胸口的疼痛让他龇牙咧嘴,频频抽气。
慕幽笛不等他缓过劲儿来,抓住他的手腕,反手一拧。
“咔嚓!”一声脆响,手腕脱臼了。
“啊——!!!”
日本浪人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醉意完全被剧痛驱散,躺在地上痛苦哀嚎。
慕幽笛问他:“刚才那孩子,你是怎么打他的?一拳,一脚,是不是?”
那日本浪人闻言,猛摇头,“不不不,不是......”
不等浪人回答,慕幽笛的拳头和鞋尖就重重地砸在他的肋骨上。
身为杀手,她对人体了如指掌,她的一拳一脚十分刁钻,只会针对重要部位,让每一拳每一脚都不白挨,痛苦绝对落到实处。
浪人痛得蜷缩起来,像极了刚才那个小报童。
慕幽笛面无表情,动作狠厉精准,将日本浪人施加于报童和行人的暴行,一分不差地还给了他。
一声声闷响与压抑的哀嚎在窄巷里回荡,附近却无人敢靠近。
直到日本浪人像一滩烂泥般瘫在地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慕幽笛才停手。
慕幽笛蹲下身,冷冷地看着奄奄一息的日本浪人,“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这个人最讨厌留下隐患,所以......”
砰——
巷子响起一声枪声。
慕幽笛拎起箱子,走出巷子,身后轻微的咯咯咯声,然后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最终,慕幽笛还是决定留下来。
她叹口气,又要换一张脸,又要换一处住址了,这次,她会更加谨慎选择住处,不会让潘部长和岛田雄义他们追踪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