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茵，醒醒，你不能睡！”陈祖光急切呼唤着。
胡茵茵脸色惨白，浑身湿漉漉的，如同水里捞出来的。
氧气插入鼻孔，胡茵茵猛地醒过来，虚弱地喊道，“陈叔叔，救我！”
早上，两辆军车驶来，冲击胡公馆进行搜查。
正在吃早饭的胡茵茵心怦怦乱跳，两名干事询问王福生的事儿。
晚上几点回来，早上什么时候离开，最近有哪些反常等等。
随后，将王福生的相关东西带走。
“发生什么事儿了？”胡茵茵挺着大肚子追问。
“他蓄意报复，已被击毙！”后续还在调查中！”干事丢下话走了。
胡茵茵吓得腿一软，坐到地上。
哥哥被枪毙，丈夫被击毙，自己可怎么活?反革命分子的家属，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唾弃！
哥哥死了，有王福生的身份罩着，工作艰难，还能勉强度日。
如今王福生也是反革命分子，谁来罩自己?
胡茵茵满是恐惧和绝望，身下一股热流，血水流出，肚子猛地疼起来，早产了。
吴妈抱着孩子，去路上拦三轮车，可一看到产妇，都觉得不吉利，扭头跑了。
吴妈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孩子体弱，时不时发烧，今天看着蔫哒哒的，正准备送医院，这边胡茵茵又要生了。
无奈，只得将孩子放下，一路小跑到圣彼得医院找陈祖光。
送到医院时，胡茵茵奄奄一息，情况危机，必须马上剖宫手术。
“王连长呢?”陈祖光问，需要家属签字。
“王、王先生出事儿了！”吴妈眼泪汪汪。
“牺牲了？”陈祖光心一紧。
“不是！”吴妈声音很小，目光躲闪。
“又找别的女人?”陈祖光声音尖利。
都说了这女婿不是好货色，茵茵不听，害了哥哥，如今……
“不是！”吴妈摆手。
凑近陈祖光，低声道，“蓄意报复，被击毙！”
“轰！”陈祖光如同五雷轰顶。
他怎么敢的？有妻儿还敢如此大逆不道！难怪茵茵早产！
陈祖光自己在手术单的家属一栏签字，然后转身进手术室。
最终剖腹产生下一名男婴，早产，又惊吓过度，婴儿情况很不好。
瘦巴巴的如同小猫，哭声很微弱。
胡茵茵许久才推出手术室，陈祖光一脸疲惫。
“吴妈，茵茵做了手术，待肠道通了，多给她补补，她的子宫已破，再不能怀孕，给她摘了。
这点钱先拿去，买些好的。”陈祖光将兜里的钱全部掏出。
“小姐真是太可怜了！”吴妈抹着眼泪。
大的孩子在儿科那边住院，幸亏有陈祖光，不然吴妈都不知该顾哪一头。
“醒了，感觉怎么样？”几天后陈祖光来查房。
“陈叔叔！”胡茵茵悠悠睁开眼。
陈祖光看着脸色蜡黄，目光呆滞的胡茵茵，心中忍不住叹气。
当初多娇媚的千金大小姐，遇人不淑，好好的一个家，散了。
“茵茵……”陈祖光不知怎么开口。
胡茵茵看向他，等着下文。
“茵茵，你、我，你的子宫摘了，不然保不住命！”陈祖光狠狠心道。
室内一片寂静，没有预想中的尖叫、歇斯底里。
“对不起！”陈祖光抱歉。
“没了也好！”胡茵茵淡淡道，总算不用承受孕育的痛苦。
“大宝……”陈祖光神情难过。
“大宝怎么啦？”胡茵茵总算恢复了一些神采。
“大宝好像听力失聪，药物副作用！”陈祖光不得不说。
那时医疗条件差，许多药物有致残的副作用。
胡茵茵眼睛瞪大，整个人半天没反应。
“茵茵、茵茵！”陈祖光后面的话没敢再说。
“陈叔叔，我困了，睡会儿！”胡茵茵蒙着头，把自己封闭起来。
陈祖光出来。
“陈主任，小姐都知道了？”吴妈从儿科过来。
两个孩子都在儿科，小的太弱，几次差点儿嘎掉，好在医院及时抢救。
医生发现孩子好像对光不敏感，还在观察中。
大的一个孩子因为药物副作用，听力失聪，小腿好像情况不大妙，左腿没啥反应，极有可能是小儿麻痹症。
屋漏偏逢连夜雨，吴妈听着都一个头两个大，不知身为母亲的小姐作何感想？
陈祖光摇头，“孩子听力失聪，她都已经受不了，后面的没敢再说，走一步看一步吧！”
任谁遇到，都受不了。
两个残疾孩子，如何熬过这辈子?换做陈祖光，都觉得无奈和绝望。
七天后胡茵茵出院，两个孩子几天后也出院。
胡茵茵整日躺床上出神，孩子不闻不问。
孩子饿了就哇哇大哭，胡茵茵听着烦，蒙头盖住脑袋。
原本开始踉踉跄跄学走路的大娃，现在只能坐那儿，有时会摔在地上，边爬边哭。
小的饿了、拉了会哭，其余时间倒是挺安静。
有了医生叮嘱，吴妈每日仔细观察，发现小的好像眼睛真的有问题。
吴妈没去处，只得留在这里，日子越发难捱。
多了张吃饭的嘴，能用的钱只有胡茵茵微薄的工资。
胡茵茵没有奶水，又买不起奶粉，只能熬米油喂。
吴妈每天等菜市场谢市，去捡菜叶回来。
胡茵茵嫌菜难吃，不吃。
吴妈去街道找了份糊火柴盒的计件活，每日抽空糊。
这日陈祖光来看望胡茵茵，看着衰败的院子直摇头。
“陈叔叔，送我去香江吧！”胡茵茵沉默良久道。
“?”陈祖光惊愕，“孩子呢，也带走吗？”
胡茵茵没说话，只摇头。
“那他们怎么办？总不能丢给吴妈吧？”陈祖光头秃。
理智上不带最好，道德上会被谴责。
“自生自灭吧，孽种，带过去也是碍眼！”胡茵茵眼中全是厌恶。
王福生毁了她的人生，还给她留两个残疾孽种，疯了才给他养！
胡茵茵后悔没听哥哥的劝早早跟王福生了断，更后悔没听陈叔叔的，去香江。
“好吧！我想办法！”陈祖光拗不过，答应了。
半个月后，吴妈从菜市场回来，家里两个孩子哇哇大哭，不见小姐踪影。
吴妈收拾干净孩子，等到天黑也不见小姐，觉得不妙。
问邻居，才知自己出去没多久，陈祖光开着小车来接走了。
吴妈到小姐屋中，桌子上放着一叠钱。
吴妈找到陈祖光，问小姐去了哪里？
“小姐走了，再也不回来了！那房子给你了，孩子就交给你了！”陈祖光不敢看吴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