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新世界的第二百二十天
“第七特异点的异变比较严重，恐怕还需要等待一天左右的时间，时代的修复力才会起效。”
醒来后第一时间联系了迦勒底的莫研研听到罗曼医生检查出来的结果，点了点头，又问起其他人的情况，“立香、立花、玛修、阿尔托莉雅他们呢？目前安全吗？”
“嗯，他们都没事...迦尔纳也顺利在迦勒底重构灵基，不用太伤心，阿研。”
罗曼医生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开口安慰莫研研。
“罗马尼，听到你这么劝我，倒是让我很惊讶。”说着很惊讶，实际上莫研研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起伏，平静的不可思议，“我以为你们早就已经习惯了，说了我也不会听的事实，早已经放弃对我进行任何言语上的劝说了。”
迦勒底的员工们、从者们、甚至是御主们，从来不会对莫研研的所作所为有任何评价或者劝说，这自然不是因为他们认可莫研研的每一个决定。
只是，比起说了也不听的莫研研，大家往往都有其它工作需要应付，没办法在莫研研这件事上付出足够的耐心和时间。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莫研研现在的状态完全没问题，也不意味着迦勒底的大家已经放弃固执的莫研研。迦勒底的大家单纯的认为，比起状态奇怪但足够让人安心的莫研研，迦勒底的其它问题更加着急紧迫，需要立刻处理。
万万没想到莫研研竟然会认为迦勒底的诸位已经放弃与她交心，若不是今天忽然提起这件事，罗曼医生怎么都不会知道莫研研竟然是这样想的。
“别这么说嘛。”苦笑的罗曼医生不想让莫研研这么误会下去，主动解释道，“我们之所以不再与你谈论这些心事，是因为不想再给你添加负担。”
“负担？”莫研研发现最近自己的疑惑越来越多了，“为什么说会给我增加负担呢？我没觉得有什么负担。”
“这就是问题所在，阿研。”很无奈，罗曼医生朝其他人正在做收尾工作的员工们挥挥手，让他们先处理工作，而罗曼医生本人放下所有工作，开始专心为莫研研解答疑问。
“你很少犯错，之所以很少犯错，是因为你的所有行动都是基于数据、思考、推论得出的‘正确’。因为是正确的，你才会行动，不是正确，你就会否定。”
“那又怎么样？”还是不明白罗曼医生话里的意思，莫研研走在乌鲁克的城市内，漫无目的巡视曾经在乌鲁克工作过的每一处，“你认为我做错了？”
“那倒不至于。不如说，作为一个优秀的领导人，你的每一个判断都很冷静睿智，帮助团队用最少的资源做到了最好的结果。”
“可是，问题也是出在这里。”
“你完全是依靠思考和理智来判断执行任务，无论是什么问题，只要告诉你，你一定会解决它，让它不再影响团队。而你是个固执的人，这意味着，一旦我们告诉你，你现在的状态不对，你一定会去思考该如何解决这些问题，面对无法解决的困境，不论是谁，都会受到影响，所有的压力都负担到你身上，从而影响整个迦勒底。”
“也就是说，你们之所以不劝我，也不和我聊什么心事，主要是担心会给我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压力。是这个意思吗？”
“是的，你能理解就太好了。”罗曼医生松了一口气，从语气听起来，他轻松不少。
“不，我不能理解。”不知道是任性，还是别的什么，此刻的莫研研看着眼前成为一片废墟的乌鲁克城邦，神情很平静，带着麻木的平静，注视着眼前已经毁灭的一切，“罗马尼，我一点也不能理解你们。”
“我无法分辨出，你们到底是在说谎，还是真心。”
“或许你们此刻是真心的，可人类的真心瞬息万变，没有谁能保持初心。”
“我很讨厌无法保持初心的人，我也很讨厌变心的人。”
通讯那头的罗曼医生不再说话，唯有加重的呼吸声，还在通过联络器，传递到莫研研耳边。
莫研研根本无法获得真正的开心，她所感受的只有痛苦、愤怒、麻木、嫉妒、悲凄之情，扭曲的责任感。
为了所谓的正确，莫研研会像是天平上的秤砣一样，互相比较着它们的价值，谁在世俗眼里更加正确，莫研研就会在上面加码，选择更加正确的一方。
机器人一样，不选的选择、选择、再选择，舍弃、舍弃、再舍弃。
她成为她最厌恶的模样，因为那样属于正确。
分割成两部分的莫莫和阿研，她们已经不再是完整的人，她们甚至没有独立的价值观。
她们的价值观都太过极端，极端到即便是她们自身，也非常明白，她们是异常的。
一方极恶，一方极善。
彼此束缚，彼此折磨。
这样的人生，到底有什么意思呢？莫莫曾经这样问过阿研。
当时的阿研给莫莫的回答是：先活下去。
“我最喜欢的是我自己（莫莫），我最讨厌的也是我自己（阿研）。”
墙边有两盆花盆已经裂开的鲜花，大部分花朵已经被烧毁，但还残留着几朵幼小瘦弱的花蕾和残存的叶片。
“曾经，我问过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我当时的回答是：这些问题，留给未来的我们回答。”
迟迟听不到罗曼医生吭声，莫研研主动反问他，“你知道我现在的回答是什么吗？”
罗曼医生配合的追问她：“是什么？”
“不想死，所以活下去。”
“仅此而已。”
好像是废话一样的回答，却花了莫研研整整十年的时间。
这十年之间，看过多少悲欢离合，经历过多少艰难险阻，学习过多少技术，这些事情带来的经验，都抵不过真正成长的一瞬间。
真正能杀死一个生命的，从来不是疾病、天灾，而是自身的欲望。
人生来就要背负罪孽，唯有接受这个事实，才能活下去。
“哈，看来阿研你不需要我给你任何安慰了。”已经明白一切的罗曼医生哈哈笑出声，好奇追问她，“怎么想通的？我本来还计划，找个时间给阿研你做一下心理辅导呢。”
“哪有那种空闲时间？”莫研研对罗曼医生的话嗤之以鼻，“先把科室里的那些工作处理完再说吧。”
回答了罗曼医生的后一个问题，前一个问题，莫研研不打算回答他，“挂了。”
“哎哎？！”完全想不通为什么忽然被挂了的通讯的罗曼医生试图再联系上莫研研，却一直没能联系上。
挂断通讯后，莫研研一路直行，往崩塌了的神塔区域走去。
为什么会忽然想通？总不能告诉罗马尼，莫研研对利用完就牺牲了迦尔纳和金固这件事迟一步的产生后悔情绪了吧。
莫研研很少会产生后悔的情绪，因为她是按照‘正确’的思路执行所有行动，按道理，她的所作所为都是普罗大众认可的‘正确’才对...本该是这样的。
产生了后悔情绪，让莫研研主动思考起最近发生的事情，思考金固和迦尔纳的所有言语，思考自身存在的意义。
正因为开始思考，正因为开始后悔，莫研研才会有种大梦初醒的恍然之感。
“...我做错了吗？”来到神塔的残骸处，原本地面存在通往冥界的大坑已经完全崩塌，看不出曾经的神塔一丝风采。
“你认为自己做错了吗？”
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
莫研研瞪大双眼，转头看去，见到了贤王的吉尔伽美什，“王？！你平安无事吗？！”
“眼睛还没恢复吗？”看着莫研研泛着红血丝的双眼，吉尔伽美什皱眉的拿出一瓶水晶瓶子黄金盖子的眼药水，走近莫研研，低声说道：“抬头，睁眼。”
“嗯？其实我能自己来的。”虽然疑惑，莫研研还是听话的抬头，发疼的双眼被滴入冰凉的药水，火辣辣的疼痛顿时消退不少，这种时候还不忘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坚持追问，“王，你还活着吗？”
“本王现在已经是从者之身，是死者。”平淡的说出了自己最终的结局，吉尔伽美什并没什么不甘心的情绪，“比起本王，你看起来陷入了更加难以脱身的沼泽之中。”
“...虽说是为了获胜，但我的做法是不是正确的？我错了吗？”
吉尔伽美什完全不接莫研研此刻忧愁善感的话题，一开口就是喝骂：“蠢货。”
“唉？”一脸不能理解的望向吉尔伽美什，莫研研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不打算沉默等着挨骂的莫研研刚想回击，就听到了吉尔伽美什接下来的话。
“什么是正确？什么是错误？那不过是别人的定下的规则，身为本王的臣子，你有何理由去遵从别人指定的规则？若你真的无法肯定自己的判断，那就由本王来决断！”
“听着！这里是王的命令！”
“不论你未来做了什么，不论你所作所为是否为世人眼中的正确，本王都承认你！承认现在的迦勒底！”
“只要你还站在那里，只要你还在战斗！”
吉尔伽美什神情认真，看着莫研研，一字一句的告诉她。
“你就是正确的。”
听到吉尔伽美什这些话，莫研研的心跳加快，大脑中的迷雾散去了不少，忍不住笑了出来，无奈的说：“王，这是不是太霸道了？有点过分哦。”
“哼。”冷哼一声，吉尔伽美什昂起下巴，自信又骄傲的回答：“世界都是本王的，本王如此说，有何错？”
那副高傲到傲慢的姿态，倒是很有年轻英雄王吉尔伽美什的气势。
“不过，听的我很是激动呢。”朝吉尔伽美什笑了笑，莫研研想到了什么，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请求道，“对了，王，待会把这些话对藤丸立香和藤丸立花他们两个说一遍吧。”
比起固执的莫研研，那两个孩子，才最需要被人给予肯定。
“你这家伙还说本王霸道？本王看你也是傲慢的可以。”吉尔伽美什王那双鲜红的眼眸危险的眯起来，蛇一样盯住了僵硬在原地的莫研研，“别以为本王忘了之前你命令金固干的事情。”
“对不起，请原谅我。”
没有一点点迟疑，莫研研火速认错。
“哈，认错的速度倒是很快。”冷笑一声，吉尔伽美什对莫研研的认错态度嗤之以鼻，“就是一点也不改。”
“其实，我还有事想问。”悄悄偷瞄一眼吉尔伽美什王，看出他没真的生气，莫研研顿时得寸进尺的提要求，“不是什么为难的事情。”
“罢了。”，看了莫研研一眼，看穿她内心所想的吉尔伽美什叹息一声，“想问什么就问吧。”
“......”难得扭捏了一会，莫研研还是把内心的那个疑问问了出来，“如果，我们融合的话，会变成完全不一样的我吗？现在的一切，会改变吗？”
“你认为上一秒的你，和现在的你，都是你吗？”吉尔伽美什反问了莫研研。
莫研研认真的想了想，点头又迟疑的摇头。
“你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嘛。”挑眉的吉尔伽美什抬手摸了摸莫研研的头顶，揉乱了她的满头黑发，“少年人就该有少年人的义气，也该有承担的勇气。”
“从来都不会变，也从来都在变。”
“你就是你，唯有这点，不会变。”
“过去的你不是未来的你，但过去会成就未来。”
“拯救了乌鲁克的救世主。”
“鼓起勇气，你就可以前往任何你想去的未来。”
“这世界上，没有人可以阻拦你的前进。”
“过去的你，也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