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茵看着自己身边几个北西的孩子，嘴角微微扬起，眼里却泛着泪光：“我北西的娃娃……怎么这么乖呢？”
她声音轻得像风，却重得能压住整个洪流。
方梓一把按住她的手，力道不大，却异常坚定：“睿睿和桦桦年纪小，她们先走！”
她说这话时，右腿还在渗血，但她没低头看，“我会游泳，听话。要是我们都没了，以后你俩可不许输外战！”
邓楚姝低下头，眼泪无声滑落，混着泥水滴在脚边。
可当她抬眼那一瞬——
山洪的黄泥水已没过几人腰间，二楼平台正一点点沉入黑暗。
空气里全是铁锈味、腐木味，还有人心跳的声音。
“走，别废话！”小柒猛地站起，一手扶墙，一手推着叶然往前，“师姐！”
“抱紧了，别松手！”
“三个抱紧了！”
另一侧，祁加几人硬生生在洪峰正中扎下一道拦截网——
他们不再是队员，是活着的桩，是人的桥。
吴泛原本在后方指挥，忽然看见皮划艇上那个女孩被浪掀翻，整个人几乎要沉下去。
他瞳孔骤缩，嘶吼一声：“找根棍子！！！”
男队队员们只要还能站着的，全都脱了外套，赤膊绑上绳索，形成临时支点。
许亮一个箭步跃入水中，手中攥着一根弯折的钢筋，绳子缠绕手腕，像一条命脉：“吴指！我来了！”
“你大爷的，你小子怎么下来了？”吴泛怒骂，语气却是颤抖的。
“许指，我回去给你写检讨！”许亮咧嘴一笑，牙缝里全是泥沙，“现在先救人！”
霖霖紧紧抱着那个昏过去的女孩，哪怕被水流冲撞、被碎石擦伤，也死死搂住她脖子，仿佛她是自己唯一的锚点。
“是霖霖和图绮！”有人喊。
“果然，女队也是尊老爱幼啊！”
此时，黄远上半身已悬在绳索之上，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要坠入深渊！
秦毅死死拽住他脚踝，指甲几乎抠进肉里，汗水混着雨水从额头砸下。
洪水猛冲而来，霖霖险些侧翻，整个人像一片枯叶般晃荡。
祁加拔高嗓门，声音穿透雨幕：“坐稳！抓住那块墙！往这边来一点！”
霖霖咬破嘴唇，疼得皱眉，却想起何茵刚刚的话——
“过去，才有活路。”
她猛地一蹬脚，单手勾住断墙边缘，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指甲裂开渗血。
就这一下，黄远和许亮同时扯住了皮划艇！
绳索绷紧如弓弦，发出“嘎吱”声，仿佛随时会断裂。
“来，后面的绳快拉！”祁加吼出最后一句，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啊！”
霖霖被救上三楼的瞬间，顾不得喘息，猛地扑向祁加，声音嘶哑却清晰：“祁指！祁指！姐姐她们都还能动的！但救生衣不够！念念姐和楚姝姐回去救方梓姐了！她们……都还能动的！”
她说话时胸口剧烈起伏，脸上全是泥浆和泪水混成的痕迹，可眼睛亮得像火。
祁加盯着远处已被黄泥水淹没的二楼平台，眉头紧锁，喉结滚动了一下，只沉声一句：“好！”
他转身对身旁队员吼道：“再去找找！有没有能用的东西！绳子、木板、浮桶——什么都行！”
郝友其咬牙，一把扯下脖子上的玉牌，攥得死紧，仿佛那是整个世界的重量：“兄弟，我去帮忙！如果我被冲走了……你回国把这东西给我爸妈！”
他说这话时，手指颤抖，眼眶通红，却挺直脊背，像一杆枪。
“其哥！”
黄浩源也毫不犹豫地脱下外套，掏出随身带的挂坠，塞进同伴手里：“一样！”
扑通！扑通！
越来越多的男孩跃入洪流之中，死死拽住那激荡中的唯一的绳索。
另一边，苗念看着越来越猛的洪水，略作思索转身朝屋内游。
“念念你去哪儿！”
“我记得里面有绳！”她边跑边回头喊，声音穿透雨幕，“都是被冲走的！我们绑在一起，还有生路！”
她不是疯，是清醒到极致的人才会有的判断：人在绝望中，必须抓住一根绳子，哪怕它是腐烂的。
邓楚姝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即将被水流卷走的小柒，整个人挂在残破楼梯扶手处，指甲抠进锈蚀铁栏，指节泛白，嘴唇干裂出血。
她喘着粗气，冷笑一声：“克洛可真不是什么好地方！”
“就是！”小柒靠着她，声音却渐渐微弱。“你们别管····先走····”
“柒指，撑住！”
方梓死死抱住脱力的何茵，额头抵着她的额角，声音低哑：“何指，别松手！咱们不能倒！”
她怀里的人已无力支撑，但她用自己的身体为她挡风，护住最后一丝体温。
片刻后，苗念回来了。
她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光。
她一边咳嗽，一边抬头努力吸气，仿佛每一下呼吸都在跟死神抢时间。“绳，拴腰上！”
苗念看向邓楚姝，“我带何指和柒指，你带方梓姐！”
邓楚姝犹豫一秒，“你带方梓姐，我比你壮一些！何指已经脱力了，柒指刚刚也受了伤。你一拖二不好······”
方梓看向怀里的何茵，“我和念念带何指，楚姝你带柒指！”
“可是····”
“别可是了，我是师姐。听我的！”
几人在洪流中死死拽住彼此系绳，“要是这把能活着回国了，咱们拜姐妹！”
三个女孩深吸一口气，“3,2,1！跳！”
越来越激荡的洪流，像一头失控的野兽撕扯着一切。
叶然死死护住睿睿，双臂环成一道弧形屏障，将两个年幼的女孩紧紧圈在怀里。
三人被卡在一块浮起的断木边缘，随波摇晃，随时可能被卷入更深的漩涡。
“然然！”
许亮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嘶哑得几乎破音，却如雷贯耳。
他一眼就看见了那团挣扎的身影：叶然一手死死攥住险些被冲走的桦桦，另一只手死死扣住皮划艇边缘，指甲已嵌进木缝中，指节泛白，血丝渗出。
叶然抬头，目光穿过雨幕，撞上许亮的眼睛。
那一瞬，没有哭喊，没有恐惧，“桦桦和睿睿没穿救生衣，先救她们！”
许亮没说话，只是猛地将手中绳索丢给身后接力的人，绳子甩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在同伴手中。
下一秒，他纵身一跃——不是跳水，是扑向深渊！
身体入水那一刻，浪头狠狠砸在他背上，差点把他掀翻。
“亮亮！”
许亮咬牙，逆着水流拼命向前游，每一下划水都像在对抗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抓住残垣的一点凸起，脚蹬墙角，身体借力向上攀爬，指尖抠进水泥裂缝，血混着泥浆滴落。
终于靠近那艘即将沉没的皮划艇，他大喊：“别怕！抱紧了！我来救你们！”
他说这话时，脸上全是泥沙，嘴唇干裂出血，一道血痕从嘴角蜿蜒至下颌，像一道沉默的勋章。
可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黑夜中不肯熄灭的星火，燃烧着一种近乎执拗的信念：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放弃任何人。
秦毅一把拽住正要往下跳的吴泛，力道大得几乎将他拖倒在地。
“待着！我去！”
他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像是把命押在了这一跃之上。
“秦毅！”吴泛嘶吼，眼眶通红，手指死死抠进湿滑的墙缝，指甲翻起，“你大爷的别去！你还有孩子！”
秦毅没回头，只冷冷回了一句：“老子有儿子，你还没有！”
话音未落，他已经转身扑向那片翻滚的黄浪——不是冲动，是清醒后的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