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宁蒙着水雾的眼中，复杂的情绪左右拉扯，似沉溺于深海中挣扎的人儿，心口泛着酸痛，她难过到眉心忍不住蹙起。
小女子略微红肿的唇瓣轻抿，正欲开口，便听男子又道：“再说一次？！”
她怔住。
有多久了？
他有多久没用这种带着愠怒的语气与她说过话了？
尤其是自她这次回宫后，他那失而复得般的小心翼翼，连近身伺候的慧心和云裳都能看得出。
她有时，也觉得这人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时时刻刻看着不说，还得用最柔软的云锦包起来。
不仅担忧她丢了，更担忧她磕着碰着，似乎哪怕一丝小伤都足以让他承受不住的心疼。
但此刻，她清晰的感受到脸旁大掌忍不住微微收紧，却依旧在努力克制着心底的怒意，咬着牙竭力放松自己的力道。
那双每每看着她，都只有柔情似水的眼眸中，此刻除了愤怒，还有痛苦，不甘，受伤，心痛，甚至一丝不可置信。
林婉宁一只小手握住脸庞的大手，歪头在他掌心轻蹭着：“不生气好不好？除了这样，我不知还能如何做，你可以好受些。”
小女子眼眸湿润，就那样直白的看着他，语气娇软醉人，可那其中，分明带着委屈般的哽咽。
裴玄清满腔怒火瞬间被冲散，掌心柔软的触感轻易便卸了他所有的力道。
他深吸一口气，终是无奈轻叹：“有婉儿在身边，我很好，一切都很好。”
“我不生气，婉儿也不许再将我推出去，不许将我推给旁人，婉儿知道的，我只想要你，只要有你，就够了。”
林婉宁当然知道，从一开始，他就在这样告诉她。
原本，她只是听听。
直到从于柒柒口中，知晓了侍寝一事的真相后，直到她意外恢复了与他幼时的记忆后，她更是对此深信不疑。
但是……
她目光缓缓向下，脸颊染上了一层胭脂色：“可你……这样是不是对身子不好啊？要不……宣太医来瞧瞧，说不准会有什么旁的法子？”
别的不说，就如今这数九寒天的，夜夜冲凉水澡，身子能受得住吗，迟早得着了风寒。
裴玄清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执起一缕青丝在指尖缠绕着：“等孩子出生就好了，还有六个多月，我等得起。”
他才不要宣太医来瞧，张先的医术，如今是越来越差了。
换了好几次降火去燥的药方，他也每日都按时按量服用了，可只要一回到乾坤宫，一看到婉儿软软糯糯的模样，他就难以自控。
他也不是没试过旁的法子。
想着心静自然凉，他特意宣了护国寺的主持，学了清心咒来，每每情难自持时便闭眼默念个几遍。
可那夜婉儿突然自身后抱住他，什么清心咒，什么心静自然凉，他完全忘了个一干二净。
直到现在，他都记不起自己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忍住没有回身将她拆吃入腹，而是隐忍着推开了她的手。
裴玄清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怀中小女子乖顺的靠在他胸膛前，心尖酥酥麻麻的痒意席卷，逐渐吞噬着他的理智。
他环绕着她青丝的手指忽的顿住，缓缓向下，执起她柔弱无骨的小手，把玩着那细白修长的手指，眸色渐深。
男子喉结微滚，低头靠近小女子，唇瓣在她耳畔轻轻拂过：“婉儿若是真心疼我，今日，帮我一次，好不好？”
“可是……”林婉宁听着男子沙哑至极的嗓音，踌躇着道：“太医说我身子不好，不能同房的，万一……”
这是她好不容易才有的孩子，是她在那样绝望的情境下，努力保住，并带回到他身边的孩子啊。
他也同样无微不至的护着她，不都是为了这个孩子平安降生吗？
她怎能不除了小心还是小心呢？
万一真的伤到孩子，她想着，他们都会难过内疚死的。
裴玄清轻轻捏着她指尖，声线更是暗哑几分：“我知道，不用同房，只要……婉儿疼疼我……就好。”
灼热的呼吸，沉重的喷洒在她颈侧，林婉宁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好痒。”
她的小手被滚烫的掌心包裹，轻轻带着，缓缓往他的胸膛前引去。
林婉宁眸中一片迷茫，正欲开口问些什么，便看到男子俊逸的脸庞朝着她缓缓靠近。
他沉迷的闭着眼睛，浓密的眼睫微微颤动，似夏日烈阳下的团扇，轻轻扫过她心尖。
她指尖蜷缩，握紧了那片明黄色的衣料……
“皇上，慎邢司那边刚送来了玉兰的口供，请皇上过目。”富康公公捧着一沓宣纸在内殿外禀报。
林婉宁刚闭上的眼睛倏然睁开，连忙松开攥紧的衣衫，慌乱的往后退了退，一双美眸中满是小鹿乱撞般的不知所措。
感受到怀中温软的突然消失，裴玄清缓缓睁开眼，原本被情欲满满充斥的眸子中，此刻只有幽怨愤怒。
富康最近真是不懂事啊！
深吸了两口气，才算压下心底的躁意，他指尖摩挲着小女子滑嫩的脸颊，温柔的嗓音依旧带着些许沙哑:“困吗？”
林婉宁咬着下唇，轻轻摇了摇头。
本来今日未曾午睡，是困极了，但这人一回来就折腾她，还像星星一样讨好的蹭着她，求她怜爱，她哪里还能有睡意啊？
裴玄清捧起小女子的脸，俯身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既然不困，咱们去外殿，看看钱氏今日，如何自取灭亡。”
话毕，他长臂穿过她腿弯，将人稳稳抱起，径直行至外殿软榻边落座。
富康公公躬着身子紧随其后，恭恭敬敬将手中按下手印的一沓证词呈上。
裴玄清随意的翻看了几眼，唇角溢出一丝冷笑:“足够了。”
他抬眼，眸中凌厉冷意迸发:“证词各送一份到中书令与无痕手中，传朕旨意，按计划行事。”
富康公公颔首应是，立刻退下去传旨。
待殿中又安静下来，只余他二人，林婉宁这才凑过去瞧他手中的证词。
却只一眼，她眼眸忽的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