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最后去不去，这件事还是要做出抉择。
关东城原本心里就纠结，那方间明生怕他拒绝，整日巴巴的跟在他身后，他走哪儿跟哪儿，还用那种可怜巴巴欲言又止的神情看着他，只看的关东城起鸡皮疙瘩。
自从上次关东城搬入了山长夫妻的院子后，后来也没在出去，山长院子清净，他住习惯了。
这两日方间明为了说服他，连山长都不怕了，居然好几次跟他到了山长的院子里。
这不，又被他跟了进来，关东城无语的翻了两个大白眼，好说歹说自己会慎重的考虑才送走了他。
转过头山长先生正站在他背后，好奇的看着一步三回头的方间明。
“他怎么了？”山长好笑的抬了抬下巴，问关东城。
实际上关东城自己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说出来会不会显得很冒昧，毕竟他面前这位也是货真价实的大儒，他还说他有可能去找别的大儒，怕是有些不太好。
他这么一纠结，难得的山长福至心灵的来了句：不会是跟我有关吧？
下一秒他就从霍然抬头的关东城脸上看到了答案。
原本他是看那小子缠人缠的紧随口问的一句，没想到还真关他的事情。
倒是让他好奇什么事情是有关他的，便开口问道：“说吧，我这会儿倒是真想知道你纠结了个啥？”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再隐瞒也没意思，他刚好也很纠结迷茫，想着听听山长的意见也不错，便把方夫人来信的事情说了出来。
山长听完以后长呼一口气，他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没想到就是这？
不过他倒是没有急着说什么，而是问了那位大儒的姓名，这些方夫人在给怀初的信里写的清楚明白，还说让她们一查问便知，他想也没想的说了出来。
谁知山长沉吟了片刻，背着手在院子里转了两圈，这才看着他跟他说了个字：“去！”
看他犹豫，山长直接告诉他：“你说的这位我也认识，当年他比我们先考中，相比起我这个一门三进士，多是靠的家族的荣膺，家里为官的人多了，名头自然炒了起来。而他与我们不同，中了进士后先是从官，其后从教。他的人生履历没有特别大的官职，却有教出同门几进士的好成绩。他讲的经义会比我讲的更为全面，因为那都是他自己实践过的东西，也是你比较薄弱的东西。他是当世我少有的佩服之人，方家能请到他的确是厉害。”
感叹完毕倒是给关东城讲了不少这位大儒的事迹，听的出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位，并且从来不介意自己找旁的老师，这一点让关东城佩服不已。
说来他自己心里其实已经动摇了七成，再听完山长的意见，又增加了两分。
他自己其实没有意识到，真要是没有心动，他就不会犹豫这么久，他和怀初的性格都不是婆婆妈妈的那种，基本上属于干脆利落的，如今遇到问题考虑这么久，反而证明他心里其实心动的。
也就是当局者迷，他和方间明都没有发现。
他自己一直纠结的是他去了以后怀孕和孩子怎么办而从来不是去不去的问题。
他知道怀初铺开的这一摊子事情有多麻烦，原本正是该后顾无忧的时候，偏来了这么一出，他真的左右为难。
他自己是铁了心要往上爬的，就一个秀才，不光怀初没有安全感，他自己也没有。
只有成了举人，他才能被人叫一声老爷，往后的路还走不走先不说，在他这里最低也要拼个举人出来。
谁也不知道明年的题会是怎样的，怀初从来没有过问过他书院的事情，越是这样他心里压力反而越大。
以前不在乎的时候，轻轻松松能领悟的东西，现在仿佛思想上有了桎梏，甚至最近还有了吃力的感觉。
天知道他现在为了学业付出了多少的努力，尽管是这样，他感觉自己最近进步也不大。
所以听说有了这样的机会的时候，他才真的想去。
他也明白怀初的意思，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就好。
可越是这样他越觉着内疚 ，明明他不想怀初那么辛苦，可现在将要让她更辛苦的人反而是他。
半年的时间，对于他来说可能会特别的难熬，当初怀初先来外面留他一个人在山里的时候那些日子怎么过来的他记忆犹新。
所以其实舍不得的人反而是他。
要真让他去跟怀初说他要离开半年，怎么感觉像是负心汉的说辞？
乱七八糟的想了一大堆，他最终还是决定听从山长的意见，遵从自己的内心，去方家！
怀初其实对于他的决定有一定的预感。
两人虽说再没有沟通过这事儿，可她了解关东城这个人。
她们家目前这个情况看似很安稳，可实际并不，靠着外界加持的过关并没有让她们的心里好过点。
她比谁都清楚只有自己掌握了力量才能保护自己，这大概是她们的默契。
她在做的事情是，他也是。
既然是有更好的机会，他选择去，也不是不能理解的事情。
半年的分别而已，家里这摊子事情有石虎他们帮忙打理，铺子里的事情他也帮不上忙。
他真算是家里最闲的人员，所以他走不走其实差别一点都不大。
在他下决心的这段时间里，反倒是毫无关系的方间明心里比较忐忑。
他真的很想听到关东城亲口跟他说那句他去，可惜一直没有等到。
他的几个狐朋狗友其实都是从登州府跟着他跟过来的，他这人讲义气，说是要走，当然也要把兄弟们打包带走。
这点主意他还是能拿的，根本不需要请示家里。
反而是出动了他娘郑重邀请的关兄一直吊着他的胃口没有给他确定的答案，搞的方间明这几天饭都吃不好。
好在老天仿佛是听到了他的祈求，这一日他实在是把关东城烦的不耐了，终于丢给他了一句我去，然后把他推出了门，啪的一声差点拍在他脸上。
一般有人敢这么做，方公子立刻会打进去，将人教训一番，可这人是关秀才，那可就另当别论。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嘴已经咧到了耳后，哪还在意关东城的态度，他自己有多烦他自己知道，当下笑眯眯的说着打扰，然后一溜烟回了自己院里，提笔就开始给家里写信。
虽然没住在一个院子里，可关东城的喜好他还是很清楚的，当下提笔一一的交代清楚千万叮嘱他娘给安排妥当。
怀初是在下一个旬假的时候被告知他已经做好了决定的，听完他决定，怀初问了他什么时候走。
这次方家邀请的，必然不可能就让他们几个就这么走回去，应该会安排车马。
可关东城却告诉她，他们自己雇车自己走，也算是出门体验不同的风情。
怀初对此并无意见，关东城这人生活能力还是不错的，至于方家几个，他能约束的了就行。
如果不等方家的车马，他们随时都能启程，怀初虽然不舍，可也不会做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这一晚夫妻俩絮絮叨叨到很晚才睡，分别在即，道不完的牵挂和惦念，伴着长夜，散落在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