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9章 痛骂
程冕也有自尊，他与荣争玉其实也是相像的。
若有一日，在医术方面，有人这般胜他一筹，他这心里一定也很不好受。
但比起这所谓的自尊，他更在意是非对错。
在他看来，荣争玉的选择，就是错的。
黎术这般态度，也让他明白了，若将来真的对上，除非阿争不为邵氏出谋划策、冲锋陷阵，否则只要因他之故，让这边关任何一个将士丢了性命，那阿争便是黎术的仇人。
对待仇人，黎术从来都不会手软。
那些官员，那些叛军的将领又或是庞雄，一个接着一个，死相各个凄惨！
他不希望自己的至交好友，将来也会变成碎尸一块，遭人唾弃。
他不是觉得荣争玉赢不了，而是事到如今，他真心认为，黎术能做那个领路人，相比之下，他更不希望看到黎术失败的那一天。
她的身上承担了太多人的希望。
程冕心慌不已，想到黎术骂出的那些话，咬了咬牙，急急忙忙回了住处。
立即准备笔墨纸砚，开始写信。
黎术的话，应该是在提醒他吧！
多多联络！
是让他狠狠痛骂的意思吗？！
这样，能不能骂醒他？！
二人一文一武，多年来相处融洽，从来不曾红过脸，程冕自己也是个十分儒雅的人，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哪怕再生气，也没说过一句粗口，因此，这提起毛笔，他大脑空空……
程冕急得到处找人帮忙。
很快，黎术手下的将领们都得知程冕“疯了”。
整天拿着个小册子，听大家伙骂人，一字一句的记下来，听不懂的还要仔细问一问，成了大家伙眼里的一大乐子。
大家伙虽然觉得他很奇怪，但也没多问，骂人而已，小事一桩。
程冕苦学几天之后，信件才送出去。
如今这信件送得难，到处乱糟糟的，他怕信件落不到荣争玉的手上，所以打算每几天送一封，接连不断。
几月之后，镇南王与同安王的战局陷入了僵局。
南方又到了多雨之季。
那一年大雨，死伤颇多，这大水一发，冲破堤坝，下游人口、庄稼都逃不掉。
当年朝廷就不曾派人修缮堤坝，如今多了个叛贼同安王，朝廷就更不愿意管了，不仅如此，延兴帝认为，同安王能有如此兵力，都是当地百姓不止好歹、跟着同安王一起造反的原因，因此迁怒，不许任何人等，接收南地来的流民。
朝廷不收，黎术收。
她打仗的时候，狠辣的名头传得厉害，如今正是她要表现的时候。
不过这同安王为人也不混账，对当地难民，也有不少宽容的政策，之所以留不住人，不是因为同安王不够好，而是因为战争持续，民心不安。
相比之下，黎术这边兵力充足，还没有强行征兵的情况发生。
趁着南方民乱之时，延兴帝果然派兵，与镇南王一起，急攻同安王。
邵氏腹背受敌，连失两州。
荣争玉最辛苦的时候，收到了程冕的信。
他满身疲惫，短短时间，像是老了十岁一样，原本干净的脸上也多了些胡渣，哪怕不带上面具，京中的人，也未必能认出他来。
打开信封，能看出是程冕的字迹。
荣争玉心中略有几分安慰。
这个时候，能得好友来信，对他而言，充满暖意，只有程冕，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这世上，还有人在乎他的生死。
然而还没来得及唏嘘，荣争玉看到了这信的内容。
那双手忍不住颤抖，薄薄的几张纸，竟然没拿稳，落在了地上。
有些不敢相信的扯起来一看，心脏仿佛都被人揉碎了一样，疼得喘不上气。
都是些……污言秽语。
他难以想象，温和良善的程冕对着他怒骂，说他是个蠢货，说他不讲情义、自私自利，说他跑到这南方来，就是因为输给黎术，输得太彻底，所以不服气……
这些话倒也罢了，还有些更粗俗的，指爹骂娘、仿佛与他家祖宗有血海深仇！
这信，绝对不可能是他的朋友写的！
他的好友，怎么能说出这么脏的话呢？！
他不信，坚决不信。
然而，这字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程冕用的纸张也很特殊，是用药材熏过的，他贴上去仔细闻了好几遍，都确认无误，而且，程冕似乎也知道他会怀疑，所以还在信的结尾重点说了是他自己所写……
荣争玉脸都被骂白了。
他知道若他投奔同安王的事情传出去，会遭人怒骂，但从来没想过，第一个骂他的人，是程冕！
正在这时，来人请荣争玉前去议事。
荣争玉连忙将信收了起来，前来传话的人见他表情有些异样，只往那信件上瞥了一眼。
很快，荣争玉便去了议事堂，一群人坐在那里，各个面色忧心。
荣争玉也知道，最近情况很不好。
朝廷让镇南王消耗他们的兵力，那镇南王也想多占些地盘，因此双方你死我活，本来他们也是占上风的，但这雨季一来，情况立即改变了。
延兴帝也十分狡猾，这个时候出兵，若强行打下去，他们的胜算不大。
昨日，大家伙就想好，说要暂时低头。
打算派人告知延兴帝，他们同安王愿与朝廷以及镇南王一起合力，收复边城。
这也只是一时的办法。
延兴帝厌恶黎术至极，若他们愿意合力，延兴帝必然十分乐意，等着他们内讧，而且若是镇南王不愿意合作，那他们便可趁机挑拨朝廷和镇南王之间的关系，同样可以缓解他们这边的处境。
这是最好的办法，只是昨日提起来之后，荣争玉第一个反对。
如今的荣争玉，化名于荣，在同安王身边连立大功，是一员大将，他的想法，也十分重要。
“于将军，你可有其他化解之法？”同安王颇有威严的问道。
此人本就是当地大族的掌事人，年近四十，荣争玉来之前，此人身边便已经有了不少心腹，而荣争玉年轻、来历神秘，一直让人心生防备。
荣争玉加入之后，为人宽和，从来不介意那些闲言碎语，打仗又极为卖力，这才渐得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