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言之沉默了半晌，忍不住开口道：“可是这和停止研究现存人类转化成人鱼的实验又有什么关系？”
苏鲤看了他一眼，转身打开投影屏幕。
斐言之转头看到画面里展现出来的是一颗被海水包围的星球，还有周周围一些破破烂烂的飞船，正疑惑便听到对方开口道：“因为……”
“他们要回来了。”
她的声音带着沧桑，可更多的是漠视。
斐言之看着画面一时失语。
他想起剧情线里的介绍——2089年，因为无法抑制的温室效应，南北极冰川加速融化，海平面持续上升。
苏鲤转头，对着他道：
“灾变初期，只是冰川融化带来了南北极冰川下的未知病毒，人类虽然损失惨重，可到底也算是赢了。”
“后来……”
她停顿了下来，轻笑着，带着显而易见的蔑视和嘲讽。
“人们在解决了未知生物病毒后，发现在人类减半的情况下温室效应也并没有出现明显减弱的情况，在经过探查后，他们发现……”
“位于西伯利亚的永久冻土融化了，释放出了深埋地下几十亿年的甲烷。”
沉重而悲哀的目光让斐言之一时间甚至有些感同身受，可苏鲤却跟平静：
“这些甲烷的作用是二氧化碳的二十倍，在这些甲烷的作用下这颗星球会正式进入温室气候时期。”适宜人类生存的区域在加速减少，于是为了抢夺生存土地，战争开始了。
斐言之的记忆里并没有这段记忆。
他只记得地球已经不再适宜人类的居住，一场文明大迁徙开始了。
“那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混乱时期，整个地球的所有人为了抢夺生存资源打成了一窝粥。”
她平静的述说着，甚至声音没有什么起伏，毕竟那对她来说已经过去了，与鲨鱼团成员的遭遇相比，她只觉得一切都是活该。
斐言之有些疑惑：“那他们为什么会去太空？”
太空并不适合生存。无法开采的资源在没有能力的时候约等于没有。
而能够获得诺亚方舟门票的人显然并非是一般人，即便地球在战争，他也会是主导者。
底层的民众的死亡对他们而言不过是不用再浪费资源了。
所以……正常情况下他们应该留在地球，铸造像是尖塔一样的存在才对。
苏鲤垂着眼思索着，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说出那个答案。
片刻后她抬头：“你忘记了南北极冰川下的未知病毒，它们可并不是只有一种。”
斐言之哑然。
苏鲤道：“他们隐瞒着底层民众铸造了大型的宇宙飞船，抛下了所有普通人。”
2094年。
西方高层带着被“塞选”出来的成年精英阶层离开了地球。
抛下了所有人。
他们携带了大量人类现代科技集成工业用品以及一部分人类基因冷藏库内的精子和卵子，还有少部分貌美的女性，进入了太空。
而现在，他们携带进入太空的资源已经所剩无几，地球的环境也初步安稳了下来。
“他们要回来了。”
斐言之拧着眉道：“所以你想要我放弃现存人类转化成人鱼的研究？”
苏鲤点头。
“从他们抛弃所有选择逃跑的那天起，我们便不认为他们还是人类文明的成员。”
“叛徒……永远不能被原谅。”
这是斐言之离开办公室前，苏鲤跟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尖塔领袖的办公室内，白炽灯射出的冷漠的光芒覆盖每一个角落。
磨损严重的红木桌前苏鲤静静的看着斐言之修长的身影慢慢从眼前消失。
过了很久，她起身，打开墙壁后的机械门，慢慢走了进去。
光芒涌入，隐藏在尖塔领袖办公室内的未知空间也展现了出来。
那里面……是一个废弃的女性生产基地。
冰冷狰狞的机械，以及星星点点的斑驳血迹遗留在那里，因为时间过于久远，没有得到清理，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苏鲤并不在意，只是慢慢的用苍老的手指抚过其中一个产床的扶手，很久很久。
*
15岁的她曾经问过母亲一个问题：“为什么组织的名称会是鲨鱼团，而不是玫瑰总之其他任何的代称？”
那时的母亲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良久才收回了目光。
注视着尖塔外凄惨的场景，一字一句的道：
“因为我们是……鲨鱼。”
玫瑰……
只是扎手而已，没有办法杀人。
只有鲨鱼才可以，才拥有足够的威慑力。
于是，2109年，尖塔，成为女性的尖塔。
她们签署下了那份诺言
——为人类文明之延续放弃一切。
尖塔内所有人都是鲨鱼团组织的成员或者她们十月怀胎孕育下的孩子。
没有例外。
*
日出与日暮在尖塔都毫无意义。苏鲤走出了位于最顶层的领袖办公室，召见了鲨鱼团的核心成员：“尖塔内的资源不足以我们打赢这场斗争。”
同时向她们告知了她的决定：
“那就同归于尽，把这个世界让给我们的孩子来开辟。”
“我绝对不会允许那些该死的叛徒来抢夺我们的胜利果实。”一身黑色普通装束金色盘发的苏鲤双手撑在会议室内冰凉的金属桌面上，俯身审视着所有在场成员。
在一片寂静中她道：
“哪怕是用我们的生命来作为代价。”
冰冷的会议室内没有人提出质疑，沉默之中的赞同也同样昭示了鲨鱼团的冷酷和残暴。
她们……是鲨鱼，不是玫瑰。
*
斐言之一路带着无法明辨的情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正打算开门，就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他回头，正好看到苏月朝着他走了过来，脸上是难掩的激动：
“斐总工，我们已经按照实验记录开始了第二条人鱼的培育，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我们就能成功看到第二条人鱼了。”
初步的实验已经成功了，后续的重复对他们来说并不困难，但写仍旧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
“您打算什么时候开始进行现存人类人鱼转化的研究？”
看着她期待的神色，斐言之突然哑口无言。
尖塔领袖苏鲤已经决定放弃这项研究，也放弃尖塔内的所有人了。
她应该还不知道。
斐言之思索着措辞，想着怎么开口才更好。
“滴滴！”突然苏月的通讯器响了。
斐言之松了一口气。
苏月愣了一下，拿出通讯器看了看，随后抬头看着斐言之有些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斐总工，我有点急事要处理。”
斐言之摇头，看着她不好意思的低头道歉之后，逆着人流小跑着消失在视野。
也没在意，转头打开了房门。